哪些事情永久地改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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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gm78   2022-6-21 20:27   4821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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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些事情永久地保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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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sfg1m  1级新秀 | 2022-6-21 20:27:30 发帖IP地址来自 北京
高三抑郁,父母不信,直到我哭着闹着不能去模考,
父母才带我去医院,说“我要去医院拆穿你”。
我对医生不抱有任何期待,因为当时我早就对任何东西都没有期待了。
我觉得就是做做量表罢了,何况我在手机上都做过 重度
我一推开门,很无力的说了一句“可以让我父亲出去吗?”
“可以” 他昂起头,温柔道。
我爸瞪了瞪我,骂了一句,“神经病”
我开始讲述自己当初怎么一腔热血考进重点高中,
现在怎么差劲,怎么考不上211,泪如雨下。
他突然起身站起,走到门口关上了门。原来,我的父亲没有关门并坐在门口。
我背对着门丝毫不知道,当时真的真的很感谢他。
但知道父亲行为的那一瞬间心态都崩了。
我顿时把自己藏起来,不想说一句话。
但我看着他的眼眸,很亮很亮,像一汪漾着盈盈波光的秋水,有一股神奇的力量,驱动着我告诉了他我的那些痛苦回忆。
我开始倾诉,别人可能体会不到,
在那个至暗的时刻,能有人听我说,给我递纸,对我来说就是莫大的治愈。
他从来没有打断过我,直到我说不动了,才让我去做量表。
最后走出诊室去做量表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已经哭了半小时了。
我当时真的觉得 这半小时的意义可能真的远远超过挂号费12元,
这半小时给了我生的希望。
如今,三个月了,也在他那里做了十次咨询,在两个月的时候按医嘱停药了。他说我已经没有抑郁的问题了。心理咨询还在继续。
有一次咨询之后,他说要和我的父母谈谈,
我转告母亲了,母亲说不想谈,没东西谈。
但他真的很坚持,最终和我母亲谈了半小时。
我不知道谈了什么,只听到一句,“她真的不是懒”
那天回家,母亲跟我聊了一晚上,
说过去的17年里都没有认可我,都没有鼓励过我,
没有看到我优秀的地方,甚至忽略了我的心理健康。
从那之后,我母亲就改变了不少,真的很感谢他。
他知道我有写日记的习惯,
所以和我说“因为咨询时长的限制,我可能没法儿知道你的全部想法。我还挺想看看你写的那些东西的。”
所以我现在经常会把一段时间的日记发给他,
他都会好好看,然后和我讨论。
(不过这个知乎的回答还没给他看嘿嘿,我希望自己真正实现了理想追求的时候再给他看这篇回答)
我永远记得处于万丈深渊时被他点亮的时光。
这几个月里,每当我对生活失去希望,每当我又一次陷入抑郁情绪,
我都忍不住想到他,想到他给我的鼓励和治愈。
想到我一定要好好的站到他面前,我一定要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他说他只是我人生某个阶段的一束小小微光,
我说他是照亮我人生黑暗角落的一轮火红太阳。
微光会吸引微光,微光才会照亮微光,然后一起发光,这种光,才能把压榨的阴霾照亮。
因为靠近光,所以追随光,
努力成为光,最终散发光。

未来,我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我想去帮助更多更多人。
我知道很难很难,他让我要相信自己,追求自己的热爱。
他说他相信我的能力,相信我可以做好。
他还说自己的行为可以很小地影响别人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我愿用他给我的爱与温暖,
去照亮世界上更多需要被治愈的人。
未来,我会依旧期待光,做自己的小太阳。
也要和他一样,去照亮别人的黑暗世界。
我感谢他,
但我也感谢那个从未放弃过努力的自己。
https://www.zhihu.com/answer/2532035815
(这个回答记录了抑郁后那个从未放弃过努力的自己)
一些统一回复:
关于我的父母的问题:他们一开始是很不理解,也很不相信我会抑郁。他们说我能抑郁就是因为物质条件太好了…或许他们忘记了我考不好骂我“废物”这些类似的事情。还觉得心理咨询是骗钱的(笑哭)。我和他们说心理咨询挺有用的,家里经济条件也不错,就一直送我去做咨询了。然后他们用了一个多月接受了我抑郁这件事情。但还是在无意识得给我加压。医生让我去跟父母坦诚地沟通,父母也没有听,反倒责骂我。后来医生就执意他们谈了。现在他们还好,支持我的一切选择和决定。还有大家说,其实我的父母已经做的很好了。是的呀,我的母亲就是一名医护人员,所以对心理疾病方面有一些了解。父亲是国企工作。父母在我幼儿园就离婚了,但一直没有重组家庭,一直很爱我。
关于复读的问题:坚定地想要复读、父母提前联系复读学校,是因为我高三下学期一天都没去学校,缺了高中1/6的课。这样去上大学我还挺不甘心的。父母本来想西交利物浦综评今年走的,但因为生病高三一场模拟考试都没参加没法儿报。所以家里人和我自己就选择复读了。我所在的学校是一所重点学校,我目前不太能承受这么大的压力,所以没有办休学。父母也是说今年的高考就是让我去体验一下。
2022.06.07
今天我刚好高考,刚考完语文。因为抑郁已经三个月没学习了,也差不多算是裸考。
我也和他讨论了复读的问题,他给了我很多的鼓励,但最终要我自己做决定。
高考平静认真的对待,若能考到211,就和自己和解去大学再加油。
若是达不到生病时候的一本学校水平,就再来一年,就算失败也不要紧。
高考没有输赢,每一个更好的我都值得榜上有名。
金穗的光芒,恰逢少年收盈炙热的理想。
父母现在也不干涉我啦,帮我找了复读的学校。
他让我父母不要干涉我的选择,不要限制我。
也让我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决定。
心若有所向往,不惧道阻且长!加油!!
数学考完啦,今年新高考一卷数学挺难的。
不过可能是我做了复读的准备吧,所以挺淡定的,
所有能做的都做出来啦。心态也很平和。
对了答案应该差不多及格线。
语文的作文也是我高三上学期写过差不多的,当时还当范文印发了嘿嘿。

还有啦,我特别喜欢阅读和文学。所以写这个回答我也很开心嘿嘿。以后会慢慢记录我的成长哒,希望可以记录到“足够优秀,再大方拥有”的那一天。
"丧丧的”这个知乎名字是抑郁的时候起的,现在去改成“暖暖的”啦。或许未来还有很多丧丧的时刻,但也一路被温暖着呀~
就算我的世界永远等不到那片万里晴空,
我也要在每一场暴风骤雨后拥抱那一抹属于我的绚丽彩虹!!!!

2022.06.08
考完物理啦(我最差的一门科目),比之前做的卷子都简单哎。
但最后一题我还是只写了第一问呜呜呜,不过能做的都做啦。
英语很简单啦,就是我太久没听听力有点陌生。
谢谢大家的祝福和关心嘻嘻。

2022.06.09
考完啦!
我高三下学期模考没参加,目前也不太能知道自己大约考多少。
但本科线肯定是没问题的。最近先不想复读的事情啦,等分数出来再说。
最近的计划就是看书、弹钢琴、绘画、游泳、写作、背单词。
这个月是一段快乐的放松生活啦哈哈哈  耶

2022.06.10
今天回初中看老师啦,他们都对我特别好,抑郁之后也很关心我。
给两个最喜欢的老师一人送了一箱晴王,他们好开心呀。
也和他们达成共识:过了本一的话就不复读啦!
今天真是美好快乐的一天。
很多年后,我们把初中的夏天叫做“那年夏天”,
在那年夏天,我们曾笑得很美,很绚烂。

2022.06.15
昨天去做咨询啦~
他给我布置了一个小作业:去重建自尊和自信。
但有点难哎。

2022.06.17
最近基本保持一天阅读一本书。
今天拜读了俞敏洪老师的《愿你的青春不负梦想》
有两句很喜欢的话分享给大家
“一个人真正优秀的特质来自内心那种想要变得更加优秀的强烈渴望,以及对生命的追求、火热的激情。”
“当我们身处黑暗中,走向光明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但是从单纯的光明走向黑暗,还能从黑暗中寻找出自己的生命之路和生命之光,那是一件需要有勇气和伟大气质的事情。”

2022.06.19
今日电影打卡《一周的朋友》
不用着急否定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因为正是因为经历过这些,才成就了今天的你,哪怕是一些悲伤的经历,也让我们变得更加勇敢。 决定我们的不是过去的经历,而是我们赋予过去经历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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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宇  管理员  伦敦金丝雀码头交易员 | 2022-6-21 20:27:54 发帖IP地址来自 北京
期权名人堂积分:NO. 44 名发帖:NO. 42 名在线:NO. 1 名
我老公陪我去产检时,碰到了最不想碰见的人——那位妇科医生——她曾为我做过两次手术。
那我最不堪回首的一段痛苦经历。

第一次看到「男子把女朋友抱起来扔到江里」的新闻时,我们全都很淡定,这么荒唐的事,绝对不是我们家子辰干得出来的。
我和姐姐还专门在电话中感叹过,别说是两个恋爱中的人,就算是自己家的布偶女孩,也不能够啊。
姐姐还说,下次见了子辰,一定提醒他,今后谈恋爱,别动不动就往桥上跑。
直到派出所的人找到姐姐,出示了身份证、照片,以及其他一切能证明「那个子辰就是姐姐的独生儿子李子辰」的时候,我才感到,多年前那种黑云压顶的感觉终于又逼上来了。
当年,我们中间最优秀的弟弟、我们家族的希望之星冉冉升起的时候,我就莫名其妙地生出过一股不祥之感。
我还分析自己,我大概天生就是那种凡事先往坏处想的悲观者、可怜虫。
子辰比我的儿子小博只大一岁多,各方面条件都决定了他们应该格外亲密,宛如亲兄弟,实则不然。
有一年,刚上小学三年级的子辰来我家做客,跟一年级的小博一起玩游戏,玩到酣处,突然一把掀翻小博,抱起游戏机,一个人霸着玩。
小博不服,照他腿上踢了一脚,他抓起小博的衣领,把小博逼到墙上,抡起拳头就往脸上砸,害得小博去医院缝了五针。
我非常为难,我想我应该向姐姐举报子辰的暴力行为,但与此同时,我又觉得是自己照管不力,我应该把事情控制在他打人之前,想来想去,我没有将这事告诉姐姐。
自从那年爸爸出事以后,姐姐迅速跃居一线,颇有撇开我们的无能妈妈大权独揽之势,新官上任三把火,包括妈妈在内,我们几乎天天看她脸色。
后来我们慢慢都长大了,她还是没能卸掉责任感和使命感,继续呕心沥血地维持着她在这个家的一把手威严。
对我们几个长大成人的弟妹,动辄吼叫呵斥。
姐姐对自己年幼的儿子,更是坚信「说的风吹过,打的铁膏药」。老师点名了,回家要打,留校了,更是要打,哪次考砸了,除了打,还要撕本子撕书,有一次他扯断了女同学的书包带子,姐姐不问青红皂白,拿起擀面杖追着打,直到把子辰的屁股捶得像两颗咸鸭蛋才住手,边打还边骂他是个小流氓。
因为我的不举报,子辰和我的关系从此有了某种默契,他妈妈说什么他未必听得进去,我要是说了什么,他多半没有异议。
至于小博,他跟子辰再也亲密不起来了。所以,当我第一次听到那个消息时,心里其实是咯噔过一下的:不会真的是他吧?
出了这事我们才知道,原来子辰已经有了个女朋友,都同居两年多了,目前女孩子似乎正有移情他处的迹象。
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我一点都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肯定要给他打预防针的,多大点事啊,谁一生只谈一次恋爱呀。
恐惧和焦虑完全控制了姐姐,她大睁着两眼,连流泪这事都想不起来了。
姐姐开始没头没脑地收拾东西,无论如何,她要迅速赶过去,看看子辰,见见人家女孩子的父母,给人家下跪,让人家泄愤,谁让她生出了这种儿子呢?求情的话就不用说了,怎么说得出口。
她要求我陪她去,这是自然,姐姐是家中最大的孩子,在她之后,我们家连续夭折了两个,到我出生时,她已经可以为父母分点忧了,因此姐姐在我心目中,从来就不是孩子,而是仅次于母亲的家长。
是的,她比父亲还管用,父亲动不动就从家里失踪了,她则可以像母亲一样,常年坚守岗位。
现在,姐姐老了,而我正值壮年,理应由我来当她的家长。除了这个因素,就个人素质而言,姐姐也不适合抛头露面,奔走呼号,姐姐唯一的工作经历就是在棉纺厂干过几年挡车工,子辰还没长大,工厂就倒闭了,她后来再没工作过,当然也没闲着,整天风风火火,咋咋呼呼,但认真说起来,竟没一个人说得清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因为这事,子辰的学校也跟我们取得了联系,这个离家不远的二本,算是托子辰的福,狠狠出了一把名,现在这个学校正急吼吼地跳出来撇清,说子辰并非他们的学生,他已经毕业了,却以报考本校研究生为名,钻学校管理上的漏洞,未经学校同意,继续单方面逗留在校园里。鉴于这个原因,学校对李子辰的个人行为不承担任何责任。
原来这几年我们一直活在欺骗里,我们以为子辰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白天泡在图书馆里、不上课的教室里,晚上混在某间学生宿舍里,整日不是苦读苦写,就是在校园的树荫里大声背诵英语。
事实证明,我们都太单纯太相信我们的下一代了,子辰大四开始就在外面租房,当然是跟某个女孩子住在一起。
至于房租之类的经济问题,他进校第二年就开始做家教,基本实现了一半的财务自由,但他瞒着家里,说他只想专心学习,不想去勤工俭学。
家教帮他挣回了恋爱基金,家里则分文不少地为他缴纳学费和生活费,双线并行,相安无事。
得知我要陪姐姐去,小博不高兴了,他说妈妈你不能去,大家都在说子辰哥哥是变态。
瞎说八道!哪有那么多变态,人犯错往往就是一念之差,谁都有犯错的可能。
人家已经重新打量我了,本来我们几个人计划周末去一个野营基地,现在有人突然退出了,不去了,我估计就是看了那个新闻的反应。
问题严重了,我不能完全无视小博的意见,连老公也说:你不如让她带个律师去,反正少不了请个律师,人家是专业人员,我们都是外行,别莽莽撞撞跑过去,搞得无法收拾。
还能收拾个什么呀!我心想。
我跟姐姐说了老公的意见,她本来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听我一说,拎着包的手松了。
还要找律师?你是说要想办法把他的杀人罪推掉吗?我觉得不可能,你替人家的父母想想,好好一个人……
我是不打算请律师的,我也请不起,幸亏他法犯得真,否则我还真为难。
姐姐突然照她的旅行包踢了一脚:让他去死!让他去抵命!人家也是娘生父母养的!人家不该白死!
我逃了出来,我可不想陪她一起骂子辰,或是抱头痛哭,此时此刻,我心里更多的是悲哀和恐惧,我们家到底是怎么了?
隔几年就来一个惊天动地,隔几年就来一个无妄之灾,我们这个家族得病了吗?也许姐姐说得对,与其找律师,不如去找个神婆之类的人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病根子到底出在哪里。
很晚了,姐姐找到我家来,一改风风火火的步态,脸色苍黄又坚毅。
我决定了,不去了。她一屁股坐在我面前,两眼使劲瞪着地上。
「我去干什么呢?安慰他?鼓励他?打他?骂他?你走了没多久,不知哪里飞来一只乌鸦,落在窗外的樟树上,望着我呱呱一通乱说,我从不知道乌鸦可以那样说话,说了有一两分钟才走,稀奇吧?这里从没来过乌鸦,乌鸦是不会进城来的。它的口音我听不懂,但我听懂它的意思了,你别笑,我真的听懂了,它一走,我突然就下定决心了,不去了,有什么好去的,去了也没用,什么都别指望了,这回全完了。」
「乌鸦什么的你就别多想了,它肯定是饿了,闻到你厨房有肉味,你的厨房正好靠近窗户。」
姐姐不相信我的解释,我自己也不相信,能飞到城里来的鸟,胆敢让人看见的鸟,从来都只有麻雀。
「哪有脸去啊?感觉我自己也成杀人犯了。他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凭良心说,我打他打得少吗?打得不够狠吗?生怕他变坏,生怕他闯祸,真是越担心越出鬼。要不你代我去吧,你要是能见到他,就跟他说,从现在开始,他活一天,我也活一天,他哪天走,我也哪天走,生他一场,我能为他做的就只剩这么点了。」
姐姐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怎么办?只能点头了。
「我受够了!从小到大,这个家的男人,老的也好,小的也好,除了耻辱,连一颗扣子的好处都没给过我。」姐姐说。
我觉得姐姐总结得真好,刚刚我还在想我们这个家族是不是得了什么病,现在我明白了,我们没病,病的是我们这个家族的男人,每次出事都是他们,每次都是他们把好好的日子捅出一个大娄子。
姐姐:「我可告诉你,仔细照看好小博,现在就他一个全乎的了。」
我:「别瞎说,搞得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们家第一次发生变故时,我还是个刚上一年级的孩子,我记得那天下着大雨,我起了床,来到厅里,并没有早饭在等着我,母亲在流泪,姐姐坐在她旁边闷闷地发呆,再一看,门口很多泥泞和脚印,脚印坑里的水还是浑的,这表示很多人刚刚离开这里。
我决定去厨房看看有没有饭吃,我得吃了饭赶紧去上学。我一路经过客厅、卧室,来到厨房,沿途都是打翻的桌椅、衣物、瓶瓶罐罐,房门大开,箱子和柜子的门都斜挂着,我躲着它们走,怕把它们碰掉下来。
「抄家」两个字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的。
我们在课间玩跳绳,几个老师靠着晒墙聊天,一个老师突然说:「人只有在这个年龄才有幸福可言,老子坐牢,家里抄家,一家人愁得死去活来,她浑然不知,天天跳绳,比谁都跳得好。」
我一回头,那个老师正忧伤地望着我,虽然他及时移开了视线,我还是猛地醒悟过来,他刚刚说的那个人可能就是我,他们正在议论我。
刹那间,我想起了那个下雨的早晨,家人的眼泪,家里的乱象,门口的泥泞。
冬天到了,我看到姐姐和妈妈在打捆一个包裹,里面有爸爸的棉袄,姐姐生气地扯开打好的包裹:「舅舅已经交代过了,叫你找一件破的,补丁多的,这件才两个补丁,搞不好人家还以为他真的投机倒把赚了好多钱。」
妈妈立刻解开包裹,片刻,一件打满补丁、多处露出棉絮的旧棉袄被妈妈找出来,姐姐仍然气鼓鼓地瞪着妈妈:「凭什么要我送?这都是你该做的事。」
妈妈垂下眼皮,像犯了错误的孩子,姐姐这是故意揭她的老底呢,在我们家,抛头露面的事从来没有妈妈的份,因为她不识字,也不识路,天下的路她只认得一条,那就是回娘家的路。
她活着,除了生下我们,然后像牛一样干活,别的意义一点都没有。
姐姐是哪一天、什么时候出发的,我全无印象,我猜我大概是个发育迟缓儿,身边发生的事很少能刻进我的记忆里,即使有,也极其零星、极其片断。
我记得有天晚上,我们已经快要睡觉了,突然有人敲门,妈妈拉开门闩,姐姐一头闯了进来,把手上的包裹皮往地上一掼,硬邦邦地坐在椅子上喘气,她的样子吓坏了我们,偏偏这时,妈妈赶我们这些小的去睡觉,我不甘心,折回来,凑近门缝,我看到姐姐在流泪,妈妈坐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若干年后,我在县城工作,并安了居,头发已经花白的姐姐来我家做客,她指着一条路说,往那边走,就是看守所。
我问她怎么知道那种地方。
她说你那时还小,不知道爸爸在那里被关了一年多,我给他送过衣服。那里的人都好凶,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送衣服的家属,也不是什么好人,用不着好好说话,张嘴都是吼,瞪圆了眼睛吼。直到现在,我一看到那些白底黑字的大招牌心里就发怵。
他到底干了什么他们要抓他?
他带了一些人去码头装货卸货、修桥补路,最严重的可能是贩卖粮票,具体还有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最后的结论是投机倒把、黑包工头之类的。
我明白了,要是家里有个能说事拉理的人,保不定后来还能去跑跑平反呢。可惜那时我们都还小,唯一大点的姐姐又深以为耻,不愿再提。
我想起有个同学在公安系统做事,就问姐姐愿不愿意再去一趟,说不定当年吼她的人还在那里呢,可以去看看他们,奚落奚落他们。
姐姐一听赶紧摇头:「那种地方,去一次,恨不得在大太阳底下暴晒一个月,才能消除晦气。」
唯一能详述那件事的人只有妈妈和姐姐,但妈妈去世早,姐姐根本不想提,直到后来,我们都已接近母亲当年的年纪,再提及此事,姐姐的语气突然变了,一丝丝戏谑,加上一抹辛酸的微笑。
「在那种地方还能干什么?劳动呗!听说冬天让他们去塘里挖藕,洗冷水澡,夏天去砖瓦厂出窑,衣服都脱光,一来太热,二来脱光了就不好跑。晚上安排读报,学习。还是受了苦的,人都病了才放他回家,进门时差点没认出来,浑身肿得发亮,一按一个坑,对谁都说党的政策好。他那个人,本来就有点口是心非,从那里出来后,几乎听不到他一句真话,无论对谁。」
不过我发现,他回来以后,话少了很多,他以前可是个话篓子。
我对爸爸回家那天稍稍有点印象,仍然是夜里,小时候大多数重要的事情都发生在夜里。他推门进来,先是扶着门站着,后来又去扶桌子,再去扶椅子,那种混合着兴奋与紧张的气氛我至今记忆犹新。
与我们家食物严重不足、个个面黄肌瘦相反,爸爸成了个大胖子,白胖白胖的爸爸得到全家的精心呵护。
然后我就记得有个穿制服的年轻人频繁出入我们家,就他那身制服而言,他对我们太过客气了,笑容也嫌多了点,每次来我们家,都先去爸爸床前请安,今天怎么样?好点了没?
爸爸躺着,朝天伸出一只胳膊,抬手掐给他看,随便一掐就是一个圆圆的深坑,久久无法平复。真想吃点盐啊。爸爸绝望地喊。
穿制服的年轻人总是说:你身体素质好,会慢慢好起来的,你不要急。然后就去找姐姐。
姐姐对他的态度有点奇怪,不是直接躲开,就是很不礼貌地拿屁股对着他,她这样故意冒犯他,他也不生气。终于有一天,我发现姐姐跟他好好坐着说话了。
「我也是身不由己,人家让我干什么,我就得干什么。」制服青年懊恼地说。
「做得好,就该那么做。」
「你也要替我想想,端人的碗,服人管。」
「你是没得选,但我还有得选,我要是跟捆我老子抓我老子打我老子的人好了,世人都不会原谅我。」
「我问过他了,他说他不会把这事放在心里,他说他听你的,以你的幸福为重。」
「还有我的良心,你也问过我的良心了吗?」
这话让他们痴痴地对望了一阵,制服青年怏怏地走了,此后再也没来过。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制服青年在爸爸抓进去之前就来过我们家,只是那时候他还没穿上那身制服,而且那时候我更小,对他几乎没有记忆。
他们说,如果不是爸爸出事,制服青年很可能就是我姐夫,因为早在爸爸出事之前,他们就有了那点意思了,谁也没想到,那些人会把抓捕爸爸的工作交给他,上面正在着手培养的大有前途的他,除了出色地完成任务,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呢?
他既不是个愤世嫉俗者,对姐姐也还没有爱到铭心刻骨无法替代的程度,他那时只是个还没完全翻开爱情这一页的普通青年,上面交给他一项重要任务,他就要出色地完成,要对得起上面对他的信任,何况那还是个难得的机会。
姐姐很快嫁给了别人,一个农机厂的工人,制服青年后来正式进入派出所,成了一名警察,再后来,他当上了派出所所长,声名日隆。
他的妻子是一名端庄的小学老师,气质远远好过棉纺厂挡车工出身的姐姐,我在想,所长同志如果偶有走神的时刻,很可能会想,幸亏当年我姐姐拒绝了他。
继姐姐之后,只过了两年,姐夫也沦为失业工人,他弄了个修鞋的摊子,整天待在街角,脚边簇拥着一堆脏兮兮的破鞋。
有一天,派出所所长面色红润地从一家饭馆出来,迎面看见初冬的太阳底下专心钉一只鞋掌的姐夫,姐夫一直穿着原农机厂的深蓝色的工作服,可能正是那身工作服给了派出所所长好感,无论是技术还是人品,人们总是更相信专业制服。
派出所所长径直朝他走过去,拉开椅子,踩上踏板,要求擦鞋。
别说他穿着派出所的制服,就算是普通人,姐夫也要先做最当紧的生意,于是赶紧丢下正在补的鞋掌,过来擦鞋。
一只鞋没擦完,姐姐拎着饭盒过来了,她一直给姐夫送饭,姐夫吃饭的时候,如果有生意,她也能接过他的擦鞋布代他做。
姐姐是个正派人,走路从来只看脚下,一直走到跟前,才看清擦鞋的人竟是他!
派出所所长也认出姐姐来了,收回正在擦的鞋,想要站起来,但姐夫擦得太投入,竟不让他收回去,拉着他的裤腿哎哎着,他下意识踢了一下,正好踢在姐夫的胳膊上,姐夫可比姐姐机灵多了,知道派出所的人不敢得罪,就算给踢疼了,也忍着不吭声。
姐姐的脸唰地一下红了,红得要滴出血来。
派出所所长被她的红脸逗笑了:「是你呀!这么巧!不过说真的,你要是不红脸我还认不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个爱红脸的人呢?」
他说了这么多,姐姐只听见了他一句话,他差点没认出她来,她心里有数,他那是在说,她老了,老得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姐姐脸上越发搁不住,饭盒往地上一顿,扭头就走。
那天姐姐和姐夫吵架了,为的是姐夫没洗脚就上了床,两人越吵越凶,姐夫打电话向我投诉,说我姐遇上了老情人,新旧对比,落差太大,就把气撒到他身上,他又不是出气筒,她要是还喜欢别人,尽管去追求别人好了,尽管去当派出所所长太太好了,他不仅不阻拦,还可以送她个礼物,愉快放行。
话没说完,就听得一声惨叫,估计是姐姐实在听不下去,打了上来。
第二天,我专门拐到街上,远远地看了眼姐夫的鞋摊,他出摊了,吵架并没耽误工作,说明这架吵得还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于是放心地去找姐姐,姐姐在家里做腌菜,两腿间一只大盆,一层青菜一层盐。
我担心她做得太多,吃不了,她闷着头说:你们哪年不是吃完了还找我要?
是的,我们什么都找她要,腌菜,腊肉,茶叶,干菜,所有老人才会准备的东西,我们都找她要,长姐当母,我们是真把她当作母亲来对待了。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母亲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心里还装着一个让她耿耿于怀的男人。
如果是我,看到人家这么可怜,我就装着没看出来,把脸扭过去不让人家看见。他当然不会这么做,他巴不得让我看到他如今的荣耀,他以为我会悔不当初。
那你后悔吗?我坏笑着问她。
我为什么要后悔?各人有各人的命,我要是跟了他,他能去派出所吗?还不是跟你姐夫一样,该下岗下岗,该摆摊摆摊。
这话我服气,当年他要真的违背命令,不去抓我爸爸,他可能会赢得姐姐的芳心,但武装部的培养肯定也泡汤了,当然也谈不上后来的派出所。
我坐下来帮姐姐往菜帮子上抹盐,稍稍聊了聊,才知道她对这次街头邂逅的怨气简直无法比拟。
你过你的好日子就行了,你尽管去吃香的喝辣的,就是不要回过身来尝一口可怜人的汤,嘴里还喊:好苦啊!
「人家没来尝你的汤,人家也没觉得你可怜,是你自己心里不平衡。」
「我有什么不平衡的?我平静得很,根本就忘了世界上还有这么个人。」
忘了还脸红?我想象她这张老面皮在男人面前情不自禁红得发烫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她使劲扯下一片阔大的菜叶,怒视着我:你有什么资格笑我?一个至今都不敢走解放路的人有什么资格笑我?
我不敢去解放路,是因为那里有个人民医院,准确地说,是因为那里有个想起来就令人脊背发凉的妇产科。
第一次去那个充满血腥与耻感的地方,是姐姐陪我一起去的,做了好几夜噩梦、提心吊胆跟她说了那件事后,满以为她会打我,没想到她反倒哭了起来,就像那件说不出口的事是她做下的。
他不能陪我一起去,那是个秘密,他说我们在共同孵化一只巨蛋,我上大学的那天,就是我们孵化成功的日子。
他是我的语文老师,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从头到脚的书卷气。
那段时间有两个电影明星最受我们追捧,一个是林青霞,一个是秦汉,我的老师就恍若秦汉,真的,身高,脸形,发型,尤其是笑容,简直跟秦汉一模一样。
第一眼见到他我就迷上他了,我瞬间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出生在此地而非彼地,为什么会在困窘与尴尬中顽强存活了十六年,为什么一意孤行放弃了另外一所中学,放弃了高考,来到这所中等师范学校,原来都是为了遇上他,我必须经历过那些才能来到他面前,就像小溪必须跌落无数悬崖,穿越无数山涧,才能投身宽阔平静的河面一样。
是我主动的,我一发现他,就开始挖空心思接近他,引起他的注意,生怕有人抢在我的前面,我常常听着听着课,思绪就飘走了,进入另一个情境,只有我和他的情境。
我成功地抢到了他,他亲我的那天,我发了疯一样,骑着自行车一口气跑遍全城,跑遍每一条街道和巷弄,直到跟一辆摩托车迎面相撞,书包飞出去,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我说我应该不上初中,上完小学就直接来这里,跟他相遇,这样我们就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
他说他也做了好多错事,他不该过早结婚,又立即当了父亲,不该在做下那么多错事后又觉醒过来,想要自我纠正之前的错误。
他说他不喜欢大嗓门的中年妇女,尤其受不了他喜欢的姑娘变成一个哺乳的工具,一个老于世故张牙舞爪的家庭一把手,他宁肯她生涩一点,笨一点。
我说谁也抗拒不了时间,时间会把每个女人都腌制成那个样子。
他坚信我不会,因为我的身体构造跟她们不一样,脑回路也不一样,正因为这些不一样,我才是他见过的写作上最有才气的学生。
那时的我,是个多么古怪多么褊狭的孩子啊,别的都不在乎,只要有人发现我这一个优点就飘飘欲仙,为了这一个优点,我可以放弃其他所有优点。
我们在江边某个隐蔽的地方租了间房子,那间小房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面朝江水的小门,我们在那里上「补习课」。
足有半年时间,一放学我就往那里冲,多数时候是他先到,我们关上房门,拉上窗帘,如胶似漆,我们当然也上课,这方面他有绝对的权力,他想在哪里上课就在哪里上课,桌边,灶台边,床上,随时随地。
他讲什么我就听什么,他肚子里有无穷无尽的知识,张口就滔滔不绝,流光溢彩,令我目眩神迷,五体投地。
夜深人静时分,我们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我坐在他腿上,我们一起望向黑漆漆的江面,江水汩汩,汽笛感伤而过,无须开口,全身心已麻花一样缠成一团。
是他发现我怀孕的,他说他不能陪我去,但我也不能一个人去,医生会盘问我,那将是他的灾难,当然也是我的灾难,我们会被兜头泼来的污水浇得面目全非。
他问我有没有一个可靠的人,一个喜爱我又对我宽容的人,他说我只能找这种人陪我去。还有谁呢?我想到了姐姐。他也觉得姐姐是这个世界最值得信赖的人。
他要我告诉姐姐,他在默默等我,他会用一个成年男人的毕生之力来守护我成长,并最终守护我们全家。这一天不会远了,我们已有详尽的计划。
我话还没说完,姐姐就扑上来揪我的头发:「你去死!我才不管这种丢人现眼的丑事!」
我哭着去捡地上被她扯下来的一绺绺头发。她也开始哭。
我告诉她,我们是一定要结婚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骂我:「你这头猪!傻瓜!每个坏男人都是这么骗女孩子的。」
我很生气,宣称如果她再骂他是坏男人,我就把孩子生下来。她马上不再骂了。
我知道她一晚上没睡,不断弄出各种声音,早上五点,天还没亮,她就把我拖起来,一路数落我:「真是厚脸皮,居然还能睡得鼾是鼾屁是屁的!」
我们一径来到解放路,一个事先约好的医生在妇产科等我们。姐姐让我叫她姨妈。我从不知道我们在医院还有个姨妈。
姨妈是个寡言的中年女人,她似乎更愿意用目光说话,刀子似的目光刺了我一刀又一刀,最后刺向那个古怪的刑具似的床,我胆战心惊地爬了上去,任她扳开我的腿,用力往下压我的屁股。
姿势摆好了,姨妈才说话:「先讲好啊,待会不要鬼叫鬼叫的,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她的语气加深了我的羞耻。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疼痛啊,我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我后悔没给他留下一句话就这么死了,结果我又活了过来。
当我穿好衣服,虚弱地来到外面,我发现自己突然矮了一大截,原先我比姐姐高出一点点,现在倒比她还矮了,我感觉她的目光在往下看我。
天正好亮了,该去学校上早自习了,不敢耽误功课,也不敢让班主任过来问我为什么旷课,我坐在教室里流冷汗,发抖,还好一切都是暂时的,趴一会就好了。
他在我们的小屋里为我炖了鸡,我问他,为何我们谈论的世界那样美好,我们的身体却在经历如此不够美好的事情。
我都不敢把妇产科的情景讲给他听,我怕他从此瞧不起我,进而瞧不起我们之间的感情,我觉得那里的一切跟我们精神上经历的一切格格不入。
他抱住我,叫我闭上眼睛,听他的心跳,我听了一会,连自己的心跳也听见了,我在两个人的心跳声中依偎了一会,一切伤痛和不适就都平复了。
他开始安排我们的未来,他叫我一定要考到北京去,要进入中国最好的中文系学习,然后他也要去考那个学校的博士,这样我们就能在那里扬眉吐气地生活了,再也不用耗子似的躲在这个小洞里,出门前还要事先透过门缝张望一番。
我们被北京计划激励着,每天都像随身携带着一笔秘密巨款一样,脱离集体,压抑着隐秘的兴奋,匆匆来去。
姐姐在棉纺厂上着「三班倒」,跟我碰面的机会不多,有那么几次,她逮着我问:「跟那个人断了没有?」
我说断了。
我想的是,等我和他去了北京,再来告诉姐姐实情不迟。
离上次手术不到三个月,我又怀孕了。
我真想独自跑到解放路那个妇产科,独自去求那个胖胖的话不多的姨妈,我试了几次,实在做不到,只好哭哭啼啼来到姐姐面前。
姐姐一听,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走!带我去找他!老子跟他拼了!」
这一回,无论我怎么哀求,姐姐都坚持一定要见到他。
「太欺负人了!」她噙着眼泪嚷,投向我的目光带了点让人感动的怜惜。
我一把抹去眼泪:「姐姐你怎么能这么愚昧呢?他不是在欺负你妹妹,他是太爱你妹妹了。」
跟刚才不同,这次姐姐一口气甩了我三个巴掌。
「真是个贱货!」
接下来,她破天荒对着我蹦出了一连串脏话,听得我目瞪口呆。
我一生气,就决定不求她了,肚子里的事情我也不管了,随它去。
当天晚上,姐姐哭着来找我,她说要是妈还在,她才不想管我。她一手拎着四只煮鸡蛋,一手拖着我,往解放路那边走去。
姨妈被我们吓着了,她瞪着我姐姐:「你这个当姐姐的也不管一管?」
姐姐就哭,比当年妈死了哭得还伤心。「我要上班,我是三班倒,我还要管一大家人吃喝拉撒,我又不能二十四小时跟着她。」
姨妈瞪我一眼,领着我怒气冲冲往手术室走,器械往盘子里扔得砰砰响。
我想我今天死定了,她肯定要把这股气都撒到我身上。
没想到她异常温柔,问我今年几岁,在学校有没有好朋友,还问我知不知道自己很漂亮。
漂亮是天老爷给你的一颗无价之宝,是要你把它献给命中注定之人的,你不要送错了,更不要在中途就把它弄脏了。
我听懂了她的意思,诚恳地告诉她,我没有送错人,千真万确,他就是我要送的那个人。
她叹了一口气,暂停下来,好像不想给我做了,不过她马上又改变了主意,重新行动起来。
跟上次完全不同,这次她居然边做边跟我说话,我猜她是想分散我的注意力。
她问我,「我认定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我想她又不知道我是哪个学校里的,就大胆地说出了老师的名字。
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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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5jvc  1级新秀 | 2022-6-21 20:28:46 发帖IP地址来自 北京
小学五年级生了场大病,父母带着我四处求医,挂不上号,彻夜排队,在医院的大厅打地铺,好不容易去某家军队医院看上了,医生冷言冷语没好气儿,跟我妈说不用确诊,一看她这就是自身免疫缺陷病,只能维持,治不好,国家政策你们还可以再要一个孩子。然后医院的走廊里,我和我妈抱头痛哭,我小小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怕死掉,怕妈妈不要我。
然后我妈信不过,又带我去了另一家三甲医院,同样挂不上号,我妈领着我直接去找主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求他救救我。那天阳光从外面照进来,主任高大的轮廓被勾勒上了一层金边,他安慰我叫我不要怕先别哭,他给我加号。看完病得知我还在上学,让我每次来看病前7:30就到,他先给我看,我永远排第一个,看完就走不影响上课,而且为了鼓励我,以后每次来都会送些小礼物给我(出国讲学带回来的小钥匙链,小玩具,小本子什么的),让我好好学习。当然,事后也确诊了,不是那么可怕的自身免疫性疾病。
从此,一个做好医生的梦想便在我心里生根发芽,然后我真的做了一名医生。并且还考了当年主任毕业的学校。当我告诉他时,他开心的像个孩子,我说是您在我心里埋下了爱的种子。毕业实习那年,正好在主任所在的医院,我兴高采烈的去找爷爷(那时的主任已年过六旬,退休被返聘回来,而且关系越来越好,我就一直改叫爷爷了)。但是在出诊名录上却并没有看见他的名字,我去服务台问,才得知爷爷已经突发心梗几天前过世了。此刻再回想,那几天怎么过得我都不知道,整个灵魂都空了,我一直当做榜样和信仰的人,就这样离开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相信这是真的,我总觉得他没有死,闭上眼睛全是第一次见面时阳光洒在他身上金色的画面。
命运就是这样耐人寻味,十几年之后,我从一个当年的患者,如今变成了一个医生又回到了这家医院。我人生中两个重要的医生,一个教会我绝对不要成为第二个他。一个教会我医者父母心,健康所系,性命相托。
现在每次上班走进这家医院还是有不一样的心情,沧海桑田,往事如梦。
前两天在门诊,突然一个中年女性领着一个小姑娘进来了,小姑娘怯怯的跟在身后,她妈妈抹着眼泪说“您快救救我们家孩子吧,别的医院判了死刑了。。说治不好。。。我们没挂上号。。。”那一刹那,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对白,所有尘封的记忆再一次涌上心头。我笑笑“没关系,别着急,别哭了,我给您加号”看完以后,我把自己的手机号留给她,让她有问题随时能第一时间找到我,并且告诉她,孩子还在上学吧,以后每次7:30开,来了先看,不要影响她上课。。。
我想,是该我报恩的时候了,我一定要做一名好医生,将那种医者的大爱传递下去,肩上,是沉甸甸的责任。
愿爷爷的在天之灵可以得到慰藉。
5#
l1p  1级新秀 | 2022-6-21 20:29:29 发帖IP地址来自 中国
我现在是大二,马上19岁生日。
一开始查出来的时候是高二,胃癌。
医生说我活不过18岁。
然后生活也挺规律的,手术,放疗,再手术,再放疗,好一点就回学校晃悠着考试上课,恶化点就去医院躺着发霉。
(嗯,手术也不太容易,我有心脏病,手术风险比较大。)
疼确实挺疼,疼晕过去再疼醒,一点点就基本所有止疼药都开始没有用。
有的人可能也知道,胃癌如果坚持到最后,是疼死的。
后来就用了麻醉性止疼药,很遗憾地,尽管控制药量,还是上瘾了。
疼痛+精神恍惚的效果简直……用现在的话来说绝对醉了,哈!
过程不细说,挺难受的,差点崩溃,总觉得站了起来走出几步转过头自己还坐在那对着自己说你怎么还不去死,自杀过,但是和家人长谈过后,还是决定,我绝对不主动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知道我下一秒可能就不再呼吸了,我知道我的身体一直处于疼痛和崩溃的边缘,我知道每多活一秒都是恩赐。
我知道这个过程很痛苦,比过去,比现在可能还要难过。
我还要吐更多的血,我还会接着瘦下去,我的时间不多。
但是我想活。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天的时候就想到阳光下去,一定很暖和。
一开始想匿名,想了想我这么努力,没什么可藏的,就这样吧w
=
感谢大家的祝福,我会加油的。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是要更多人来给我加油鼓励我……实在是最近,看到自杀事件啊,还有有些人对生命的态度,我就想说,我的这些病痛和经历永久改变了我对生命的看法,痛苦是活着的一部分,而我做不到因为痛苦就放弃自己的生命,我觉得那太懦弱了,是在逃避和放弃。
我并不认为我多坚强多乐观,我只是想活,所以我为此拼尽全力。
_______________1-20更新___________
决定和男朋友分手了,他陪了我很久,但我不能再拖着他了。
希望他能遇到能和他过一辈子的人。
明天过生日,我想我还是很期待的,应该可以吃一块蛋糕吧!^_^


====6.19更新
感谢大家在评论里的鼓励!我超级感动的O(∩_∩)O~~
前段时间天气突然变热所以我躺了非常久也就很久没上来积攒了好多消息啊……
被这么多人关心着呢!偷偷开心一会儿( ω )
隔空给可爱的你们一人一个拥抱,希望你们的生活一切美满,亲人朋友都健康w
也希望我能给一些处于困境和不幸的人们一点小小的鼓励,我一直都相信,当人生处于低谷的时候,就该到了上升的时候了,所以,真的不要放弃希望。世界或许不完美,但是总有足够温暖你的人和事情。
我会一直努力地活的!
............17年7.31
是的,这只喵还在,虽然还在医院和家到处跑,但是我祸害活千年唉嘿嘿。上线时间不多,爱你们,愿你们也可以爱自己,爱自己的生活,么么。
6#
susarine  1级新秀 | 2022-6-21 20:30:07 发帖IP地址来自 北京
初中时,年少轻狂,深度中二。
一天,同桌问我一道题,我解答完,随口说:“你怎么这么笨?”
同桌是个男生,他当时没有说什么,过了几天,他忍不住问:
“你说话的时候难道都不想想别人的感受?难道我愿意这么笨?你不觉得这么说很伤人吗?”
大意如此。
我当时非常震惊。
然后好好地想了想。
首先,我的确没有想过他会是什么感受。
其次,出口伤人我开心吗?并不。其实是无感。
我觉得他肯定知道自己笨,我不过是陈述了出来,说出一个事实而已。
我真的没想过他听了会是什么想法,也没想到这句话会伤害他——这么短短几个字,居然会让他难受好几天。
我的面前好像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原来,我们不是活在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
原来我们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消失在空气里,而是结结实实落入别人心里。
一句话,看似轻飘飘、没有重量、不过几个音节,但是,你不知道它在别人心里会留下怎样的回响,会停驻多长、多久的时间。
也许过了很久很久,对方都仍然记得你那句伤人的话,把那句话深深地、记忆鲜明地刻在脑子里,连同对你的印象一起。
一句伤人的话,比一百句夸奖的话加起来都重。
而且,一旦出口,覆水难收。
这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从那天起,后来每次说话我都会下意识检查是不是有伤人自尊的地方,然后删除或者用委婉的话替换。
白痴,蠢,笨,类似的字眼,在与人对话的时候尽量避免。
当然,我只是凡人,内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充满各种负能量,只能尽量控制在「不说」。
很奇妙,许多事情,可以想,但就是不能说。
你所感受到的,未必是真的,如果以后悔悟,在脑子里转个念头就是,哪怕行动上表现,扭转行为就好,没说出口时,怎么解释都行。
可是一旦说出口,完全不一样。
要怎么抹去一句话?太难太难。
那是真正的追悔莫及。
那之后到现在的这么多年间,我真真切切体会到,是真的很有必要,在言辞上谨慎。
所谓「说话浮躁的,如刀刺人」,所谓「君子绝交,不出恶声」,言辞的份量,真的是那位初中同桌让我明白,令我警醒的。
非常感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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