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先生都是在无国界医生前线项目的工作人员。不过我们都不是医疗人员,我做前线项目的财务与人事管理,我先生做前线项目的后勤工程,我们去过的前线项目有南苏丹的多罗难民营项目,南苏丹的迈卢特难民营项目,埃塞俄比亚南部山区西达摩的母婴医疗项目,埃属索马里区域的菲克医疗项目,尼泊尔震后紧急救援项目,和也门的战地紧急救援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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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在南苏丹北部边境的南苏丹多罗难民营中工作时,周末和难民营中的孩子一起玩“老鹰捉小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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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先生ERIC在为难民营中无国界医生负责的诊所进行浴室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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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时候我和先生去当地员工的家中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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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当地员工“吃成一片”,对我来说,接受当地饮食是熟悉当地文化了解当地员工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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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民营里的孩子们一无所有,甚至衣不蔽体,但是打个招呼他们就能快乐地大笑,这样的反差让我开始反思到底快乐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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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时的场景,左右两边是我的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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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很好来自世界各地的队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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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务完成,即将乘坐小型飞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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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苏丹迈卢特无国界医生营地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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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苏丹迈卢特靠近尼罗河的上游,清晨时分当地渔民与日出构成了一幅绝妙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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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卢特靠近尼罗河,所以伙食不错,有鱼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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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苏丹迈卢特无国界医生营地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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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苏丹迈卢特当地居民的家,就是这一个个小草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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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办公室里一起加班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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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俄比亚南部山区无国界医生在西达摩的项目办公室门口,院子很简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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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上班途中都会遇到一群小朋友“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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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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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喜欢周末去逛山坡上的当地市场,我手里是咖啡豆还没有被加工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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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白云绿树红土,一切美得就像童话世界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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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村里的孩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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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拉着的小姑娘漂亮得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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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孩子每天只要见到我就会大哭,终于在走的前一天握到他的手,没有再那么害怕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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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属索马里我们的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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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家的大“宠物”骆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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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们在埃属索马里的住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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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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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力更生杀鸡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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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品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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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里的每一滴水都很宝贵,屋檐下我们安装了雨水收集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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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马里的羊很有特色,头是黑的,身子是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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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房间里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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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工作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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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尔地震后紧急救援项目上搬运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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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灾山区的尼泊尔人面对天灾依然笑容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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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受灾的山区搬运救灾物资与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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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人即将出发搭乘直升机去往受灾地区搭建临时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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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飞机是往受灾山区运送物资的唯一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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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我们的尼泊尔邻居为我们戴上了漂亮的哈达和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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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只小狗每天都会来我们的帐篷里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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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门的席地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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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的建筑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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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累得要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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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一晚为我们举行的欢送派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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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的工作成果杠杠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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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在医院新建的废物处理区,非常的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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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袭之后,当地小孩子捡来的炸弹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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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女孩子是要包头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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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度的高温,我里外好几层地裹着,简直快要脱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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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工作的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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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和他的同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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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牲节时的“长桌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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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IC可爱的当地同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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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大雨时建筑团队很开心,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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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怪的建筑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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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家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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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梁被空隙炸毁,只好绕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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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相信任务已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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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也门!
我把我们的工作日记放一些在这里,里面有我们在前线项目时候的工作情况和生活点滴,希望能够回答你的问题。
先放我先生的工作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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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任务地点
2013年5月8日
经过3天的行程,包括5次转机(阿姆斯特丹、布鲁塞尔、法兰克福、亚的斯亚贝巴、朱巴)和4次Briefing,终于到逹了任务地点──南苏丹多罗难民营。单单是送一个后勤人员到前线已需要花那么多人力物力,真是难以想象,无国界医生开展一个任务是多么所困难和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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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自然的威力
2013年5月8日
今日见证了2013年南苏丹第一场大雨,亦象征着旱季的结束和雨季开始。回到基地, 发现整个帐幕都被雨水和泥污淹没了, 放在地上的背包、手提电脑、鞋等都无一幸免。正当我在清理帐幕的时候, 突然接到诊所员工的汇报,诊所多处地方出现了状况──栏杆倒下,安全灯失灵和发动机故障。后勤队伍立即赶回诊所,进行紧急维修,直到9时多才完成。返回基地时已经全身湿透、筋疲力尽,手提电脑的「死活」也不管了,洗澡后马上休息。
当晚惟一兴幸的是气温十分凉快,很快就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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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过后
2013年5月17日
上星期的暴雨过后,我的助手跟我说︰「当雨季来临, 这里所有人都会感到高兴。」
最近数天, 我清晰感受到雨水为南苏丹带来的改变。 刚到逹这里的时候,到处都是一片荒凉,只有泥士和枯干了的树木。经过雨水的洗礼,现在到处都能够看见湖泊、野草和緑叶。从基地到诊所途中,可以见到小朋友跟我们挥手,牛羊在路边散步,野猪在污泥里玩乐等情景。
现在的南苏丹可以说是生气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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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步计划
2013年9月14日
来了南苏丹多罗4个多月,跑步已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了。每星期我都会按照计划,逢星期二、星期四、星期六和星期天跑。因为安全问题,我们不能够单独外出,最少要两个人结伴同行,所以每天早上6时25分,去跑步的人都会在饭堂集合,然后6时30分出发。
在多罗,早晨是最适合跑步的时候,空气清新、凉快、清净,感觉特别舒服。我们一般会选择两条路线: 多罗市场或多罗机场。多罗市场是一条循环线,途中可以感受难营的热闹气氛,但跑步时一定不可以跟队友分开,不然会违反安全规则; 而多罗机场的好处是大家可以单独行动,因为机场范围小,可以看到大家,还有,那里是看日出的最佳地点。
在我们团队里,有两个非洲队友跑得特别快,一个是来自肯尼亚的护士,另一个是本地的机械技术人员。跟他们跑步絶对是一顶挑战 特别是走多罗市场路线的时候!因为走这条路线时,我不可以跟他们分开,所以累了也不可以停下来。最可怕的是,跑到后段的时候,他们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就像刚热身完一样,最后几百米时还会加速。刚来的时候,每次跟他们跑完都剩下“半条命”,但经过几次“地狱式”训练后,我的体能慢慢提升,前阵子跑完还可以举重,状态比大学的时候还要好。
可惜,自从北京的财务人员柴溪8月来了之后,“恶梦”就开始了。记得她刚到步时跟我说,“我以前长跑和短跑都行”,然后又说她800米的记录。听了之后十分期待,“太好了! 又有一个会跑的人。”怎知道她每次跑步都“全幅武装”︰MSF的腰包、相机、两粒后备电池、宝丽来相机、3筒后备菲林、智能手机等,一出门就不停的拍,看见小朋友就“捉住”他们一块拍照。如果光线好,一天拍上百张絶对不是问题。不久之后,我和香港的药剂师Rachel也被她感染了,变成了拍照狂人。
就这样,我的跑步计划彻底失败了,而我的体能也每况愈下,但是每次看到这些照片,都会有一种感觉,就是人生没有遗憾,就像Rachel跟我说,“我老了会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疯狂过。”这些经典的照片和快乐的回忆,花都少钱也买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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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多罗!
2013年12月13日
从多罗回来后,很多人都问我“任务怎样?”我的标准答案是“很好玩”。这个答案好像对病人和捐款人不尊敬,也不符合前线救援人员的形象伟大、无私,但事实上,前线的生活异常艰苦,如果本身对前线的工作没兴趣,单纯为了人道理由而参加任务,是不可能熬过的。
工程师的天堂
后勤人员每天都要应付各种各样的问题:发动机故障、断电断水、病房漏水等。刚来到时,我很多东西都不懂,都是我的助手教我的,感觉十分丢人──一个机械工程硕士生,实际应用竟然比一个学历只有小学生程度的人差。
幸好,在多罗,我们都是透过实际应用去学习的,所以我很快就学会基本的后勤技术。其中一个有趣的项目是建造两个废物坑,一个是用来处理人体组织的(Organic Pit),另一个用来处理食物(Food Pit)。之前完全没有相关的经验,动工前几天才研究后勤人员的“圣经”── Public Health Engineering,包括所有步骤、框架结构、混凝土的比例和加固方法。期间遇到许多问题,缺乏材料,没有合适的烧焊工具,还有坑挖到一半时,因为底下的全是沙,承托力不足而倒塌了。整个过程充满挑战和乐趣,我和队友们都十分享受,在完工前,我助理还在坑里兴高彩烈的跳舞。
对我来说,无国界医生就像一所梦寐以求的学校,可以学习多方面的技术,有经验丰富的老师(本地及国际队友,协调办公室的技术人员和总部的技术指导),最重要的是,在这里,能够找到工程的乐趣。
背包客的天堂
无国界医生的前线救援人员有一个共通点,就是–我们大部分都是热爱旅旅的背包客。为什么?
我们的工作地点,是一个伟大的“谷X”地图也搜不到的地方; 我们的基地,住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的昆虫与动物;我们住的房间,都是简陋而有特色的茅屋;我们的团队,是由十多个不同国籍、专业及宗教的人组成;我们吃的,是由本地厨师准备的地道美食;我们喝的,是南苏丹秘制特浓姜汁咖啡……这些简单的生活和最真实的文化体验正是背包客所追求的。
困难和挑战
在多罗,最大的挑战是培训。当地人的教育水平相当低,大部分队员都不会读写,只会说简单的英语,所以只能应付简单的工作。有一次,我指示一位队员为发动机加油,每天加40公升和记录柴油的剩余数量。当时我认为这是很简单的工作,所以只向他讲解一遍就离开了,后来,我发现他每天加油都携一部巨大的计算器,我才知道原来他不会算减法。这些令人无奈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所以每次培训都要用最简单的英语,清楚说明每个细节及亲身示范,如果是一些较复杂的工作,更要制作图文并茂的指南,不然他们一下子就会忘记。虽然培训是一件漫长及挑战耐性的任务,但也是一件十分有意义的工作,看着队员慢慢的进步,特别是一些好学和勤奋的队员,真的非常有满足感。
另一项挑战是后勤人员需要24小时候命,每当晚上出现问题,如果当值的员工解决不了的话,我们就要亲自去诊所一趟。所以我每晚睡前的“指定动作”是更换无线电的电池及将其音量调到最大,以确保诊所的员工透过无线电联络我的时候,我能够听到。晚上发生的事故十之八九都是停电,每次到逹诊所时,周围漆黑一片,外面下着大雨,产科病房住满了等着生产的孕妇,正在接生的助产士也会失去平时的耐性,不停的催赶我。一开始处理这种问题时,压力巨大,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想不出解决方案,后来有了经验和熟悉了电力供应系统才能够冷静处理。
除此之外,后勤人员还要应付各种各样的厌恶性工作︰消毒厕所、处理废物、清洗水箱等。这些工作都是“吃力不讨好”的,但对诊所的卫生管理和感染控制极其重要。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周未,洗澡间堵住了,当时队员都休假了,我要亲自修理。当时,洗澡间的水位已升到两三寸,排水沟塞满了孕妇生产时用过的棉花,最恶心的是混了血和肥皂的水,一不小心就会溅到我的脸上,那种难以忍受的腥味我到现在也记得。
基本上,后勤人员都是活在混乱之中,每天都会有不同的人向你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每天都会发生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但是无论压力多大,每次承受不了的时后,只要去病房走一趟,看看患病的小朋友,压力就会自然消失。
后记
5个月的任务,一瞬间就过去了,但跟队友之间的感情,比认识了多年的朋友还要深。以往离开一个地方时,都不会难过,但这次居然有依依不舍的感觉。特别是离开后第一个星期在比利时培训时,十分不习惯,有强烈要回到前线的冲动,还发了几个电邮问有关任务空缺消息,希望马上参加另一个任务。
出发前最担心的是到底后勤和前线工作是否我追求的?如果不是,我就白白浪费了两年多的时间(从申请任务到任务结束),回去又继续在办公室里做一个没有灵魂的人,过着无聊、毫无目标的生活。很幸运,我选择对了,这份工作完全是我的理想,兴趣和专业的结合。套用最近免费电视牌照风波的主角王先生的一句话︰“没后悔就是成功!”
再见,多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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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迈卢特!
2014年12月13日
三个月前收到第二次任务通知,地点是南苏丹尼罗河边一个小城市迈卢特(Mellut);职位是基地后勤。这是一个小规模的紧急项目,主要工作是在难民营开设诊所,提供初级医疗护理(Primary Health Care)。 项目上许多后勤设备都不符合无国界医生的标准,日常管理亦乱七八糟。电力方面,没有配电箱、漏电保护断电器和接地;水利卫生方面, 没有污水处理系统和废品处理系统;发动机和汽车方面,没有定期保养和零件存货。这些问题让我每天都提心吊胆,总觉得随时会出现大问题,就像手握多个计时炸弹一样。
自13年12月南苏丹爆发内战后,局势渐趋稳定,部分难民已返回家乡。如果情况持续好转,项目可能会在短期内结束,但也可能因为再次爆发战争而需要扩大。在进退两难的情况下,救援行动中心的策略是逐渐减少国际员工和资源投放。现阶段后勤部门只有基地后勤,诊所后勤和首都的后勤统筹经理。可知道一个完整的后勤团队应该还有水利卫生专家,机械技工和供应链专员,以及首都一班技术人员。在人手短缺情况下,我们只能勉强维持项目运作,但在改善后勤设备方面却力不从心。
供应
任务开始时,后勤统筹经理给我的首要工作是盘点(Inventory)。当时我对此感到费解,因为项目上有许多紧急事情,为什么要先做非紧急及费时的工作?盘点开始不久,我就明白此安排是正确的。我们发现一些发动机及汽车零件和卫生纸都出现缺货情况,而这些都是本地市场买不到的,要通过统筹办公室采购。汽车零件属于国际采购,需时三个月;卫生纸属于首都采购,需时一个月。等待期间,汽车刹车系统过度磨损,发动机滤清器堵,卫生纸缺货亦成为一时佳话。这些经历让我深深体会到之前培训导师们说过的话:“我每次到任务做的第一件事都是盘点”、“库存管理是保持穏定供应根基”……
另一项重要的工作是寻找本地供货商,目的是降低成本和缩短供应链周期。第一个目标是柴油,因为其运费比重是所有物资中最高的。简单计算,南苏丹的空运费用大概是每公斤2美金,而一桶200升的柴油重160公斤左右,估计每公升柴油的运输成本为港币13元(当时香港柴油价格约11元)。当时我认为在本地采购柴油是一个明智的策略,因为运费高昂再加上迈卢特是一个石油产地,应该有不少柴油供货商。经过一系列采购程序,我们订购了六桶柴油,预期一个星期后到。可惜事与愿违,供货商不断延迟送货,今天是货车故障;明天是货车陷进泥里;后天是车被警察截停......每次都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Tomorrow(明天)”。采购建筑材料同样棘手,供货商经常更改价钱,延迟送货,质和量也不能保证。队里一位经验丰富的建筑师因为供货商延迟送货而没法按时完成项目,必需延长任务,他感叹的说:“这是他经历过最艰难的项目”。跟供货商多番“打交道”后,我和助理都感到十分沮丧,因为我们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寻找本地供货商,但却拖慢了项目进情。最后我们只好继续通过首都采购柴油和部分建筑材料,不再寄望供货商无了期的“Tomorrow”。
行动
有时候,基地后勤的角色就像旅行社的普通职员,负责安排旅程的一切——交通、住宿、导游和饮食等。任务的第一个星期六,救援行动中心要求我们到项目点以南三百多公里一个名阿哥卡(Akoka)的地方进行需求评估。出发前处理了一大堆琐碎的事情,如向统筹办公室、当地员工、联合国、政府和非政府机构咨询了有关消息;准备手机、无线电和卫星电话等通讯器材以确保参与行动的工作人员能与基地保持联系;安排汽车、司机、后备零件和拖车工具,为最坏的天气和路况作打算。无论准备多充足,行动也有可能在出发前一刻因为冲突和天气等不确定因素而取消,必须由项目总管作最终安全批准才能正式开始。
另一个有趣的行动是“亲吻行动”(Kiss Contact Movement)。员工偶尔需要来往尼罗河另一边的项目点马拉卡尔(Malakal)。问题是两个项目点相隔甚远,回程时间不足。我们的解决方案是两边各自派出一艘快艇到两个项目点之间的一小城市会合并转船。
这些行动听起来非常刺激,但对基地后勤来说却是一件挺繁复的任务。为了方便安排行动,每个项目都会制定一份守则,清楚说明所有行动需遵守的规条。举例说,往返机场的规条包括:需要一个会英语的当地员工同行、该员工需携带通讯设备、该员工需在出发、中途和到逹目的地时需向基地汇报等等。每次行动前,基地后勤只须按照守则内容作对应安排,就能确保行动逹到一定安全标准。
车队管理
无国界医生大部分的救援行动都需要车辆配合,所以车队管理是行动关键。但这项工作在南苏丹这个教育水平低的国家变得异常艰难。当地司机大多英语不通、积极性低,经常发生迟到早退、擅离职守和不向基地汇报等事情。有一次在基地看到一位应该在诊所待命的司机,我问他为什么不在诊所,他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在喝荼,因为早上没喝。”当时我感到相当无奈,按正常方式处理应该发警告信,如果超过三次就可以解雇该员工。问题是严格执行的话,不到三天所有司机都会被辞退,项目会因此瘫痪,所以我们一般都以扣薪水作为惩罚。长期来说,解决这种人事问题的方法只能通过持续培训和检讨慢慢提高他们的水平和能力。
后记
这是我在无国界医生的第二个任务,虽然项目背景都十分相似,感觉却截然不同。第一个任务是常规项目,所有设备都与教材一样,资源和人手亦相当充裕,感觉就像在一家一流的大学上学;第二个任务是小规模的紧急救援项目,许多设备都不符合标准,资源和人手亦相当有限,感觉就像毕业后第一份工作,发现许多书本上的知识在现实上都因为各种因素而没法用上。担任基地后勤让我对无国界医生的后勤系统和整个人道救援工作有了更全面的了解,但工作范围主要是在基地,工作内容跟病人没有太大直接关系,所以满足感大不如前,虽然我也明白这些基地后勤工作也是前线医疗工作的基石之一。希望下次能回到最前线,享受前线工作和生活带来的快乐和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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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尔,我想再来(I Want to Come Again)
2015年6月15日
接到任务通知的一刻
4月25日,尼泊尔发生地震。刚在英国完成了一个水务卫生培训课程的我,很快就收到任务通知。培训时听导师同学们分享各种前线经历已经令我十分心痒,收到通知后更是兴奋不已。当时我正与哥哥的一家人在伦敦塔观赏英女皇的皇冠,嫂子看到我急不及待的样子,便去跟我哥说:“看来你弟对皇冠完全没兴趣,他就是发生灾难时才会高兴。”其实尼泊尔一直是我最想去的地方,现在终于有机会去,还是做自己喜欢和有意义的事情,所以才会那么高兴。
项目介绍
无国界医生在尼泊尔多个地方开展了项目,而我参与的项目,位于震央旁边的廓尔喀省(Gorkha)。该省分为57个区,每个区再由多个村庄组成。经过评估,我们决定在北部四个灾情严重的区:巴尔(Bar)、拉帕拉卡(Laprak)、古姆达(Gumda)和拉普(Lapu)展开救援行动,主要提供塑料布、建筑工具和医疗物资等救援物资和建设流动诊所。这些地点山势严峻,道路受地震和山泥倾泻破坏,只能靠直升机进出,加上雨季逼近,令救援行动充满挑战。一旦雨季开始,直升机无法飞行,无家可归的灾民将会被完全隔绝,每天面对高海拔的冷风暴雨,所以必须在雨季来临前为他们提供足够物资,防止出现另一场灾难。
后勤队伍的自由人
这次我的工作就与篮球场上的自由人一样多变。一开始我们住在一个山坡上的小旅馆,但接二连三的余震逼使我们搬离山区。后来我们在一个名叫阿布哈雷尼(Abukhareni)的小鎭租借了一个办公室,旁边有一块空地可供搭建帐篷和供直升机降落,而我就在那里开始了第一项工作──建立基地。首先是搭建帐篷、办公室、洗澡间和废物处理系统等基本设施,之后是疯狂采购家居用品,包括床、椅子、桌子、餐具、清洁用品和文具等。我在短短几天内成为了鎭上的“大买家”,一半以上的商户都认识我。
基地安顿好后,后勤队长给我分配了第二项工作──在灾区搭建流动诊所。由于直升机供应有限,行程安排得非常紧密,所以每次到达灾区,我会像电影里的特工一样在直升机着地那瞬间按下手表的定时器,控制好在每个灾区的停留时间。勤奋的尼泊尔人是我们能够按时完成工作的关键。每次到达灾区,村里男少老幼都会在直升机场迎接我们,一群男丁会主动帮忙卸货,家庭主妇会在短暂的空档为你递上热茶和饼干,村代表还会在我们离开时送上丝巾以表谢意。
项目结束后,我再接到另一项工作──在统筹办公室负责收尾工作。 虽然都是一些琐碎事务,如合同收尾、盘点、物资移交等,但让我对无国界医生的前线工作有了更全面的了解。
变幻莫测的天气
尼泊尔变幻莫测和局部性的天气,令我们经常手忙脚乱,惶恐不安。有一次暴风雨在我们搭建基地的帐篷时突然来袭,还没固定好的帐篷一瞬被吹倒,支架也变形了。经验不足的我顿时不知所措,幸好有经验的队友马上指挥拆散帐篷,其他队友也到场协助,合力拯救了这个帐篷。
5月26日,我们在返回基地途中遇上狂风暴雨。当时的情况还历历在目,直升机不停摇晃,不时有过山车般的失重感。机师最后改变方向,在一个小鎭上的足球场紧急降落。这次是我在无国界医生工作以来第二次感到害怕,此经历亦令我对直升机完全失去兴趣。
尼泊尔人
“第一次来尼泊尔是因为那里的山,再来是因为那里的人。”
这句话是从旅游书翻出来的,用来形容尼泊尔再适合不过。他们的勤奋和纯朴令艰难的任务变的简单;他们的热情和友善令紧张的任务变得轻松。最令人佩服的是即使在逆境他们亦能保持乐观的心态。许多参与这次任务的国际员工临走前都说:“I want to come again(我想再来)”。
希望他们能平安度过即将来临的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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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也门!
2015年11月24日
接到也门的任务通知时,脑海浮现出的是喜剧"老友记"里的一个场景──男主角为了摆脱女朋友而谎称要去也门工作。当我阅读任务有关资料後才了解到这个国家完全跟"老友记"里的欢乐沾不上边。也门多年来饱受武装冲突影响,最近局势再次恶化,每天都有无辜平民死於轰炸和炮弹袭击。
漫长的旅程
参加任务的开始总是充满"惊喜"。前往项目所在地的旅途中就时遇上签证丶行李失踪和航班延误等问题被困在机场,最後花了6天,转了4次飞机才到达项目点。到达当天刚好赶上当地雨季的第一场暴雨,基地及医院多处出现漏水情况,清理完漏水的基地房间,我又跟随同事们赶到医院,将药物搬离受影响的房间并清理里面的雨水,这便是阿布斯对我们特殊的欢迎仪式。
严重资源缺乏
这次参与的项目位於也门西北部的阿布斯(Abbs),距离冲突严重的边境约60公里。我们的工作主要是支援当地一家医院和为来自边境的流离失所者提供流动诊所和饮用水,并正筹备设立流动诊所。目前只有两个非政府组织在当地进行人道救援工作,完全不足以应付流离失所者的需求。这里最大的挑战是人手和物资不足,很多国际人员都因为签证问题而无法进入也门,救援物资入口也受到相当大的限制。
空袭
任务开始不久,阿布斯的局势就开始恶化,医院周边地区遭受空袭,当地市场也发生了数次枪击和手榴弹袭击事件。每次空袭发生时,我们必须停止工作,到事先指定的一个没有玻璃的安全屋里躲避,直到空袭停止。空袭最靠近的一次距离医院只有几公里,事後有个小孩向我展示了一块从附近捡回来的炸弹碎片。有一次空袭发生在晚上,医院接收了多个被空袭所伤的病人,当时刚下班的我们马上赶回医院提供支援。连续不断的武装冲突大大增加了救援工作的难度。
紧张的局势亦限制了後勤队伍的运作。项目主管按形势实施了对应的安全措施,限制队伍每天只能来回医院两次,所有额外行动必须得到批准。除此之外,一些供应商和工人也因为担心空袭而停止工作,导致不少後勤工作,如采购丶医院的工程和流离失所者营地的供水服务因此受到影响。
"马拉松"腹泻
祸不单行,任务第二周,我的身体开始承受不了每天工作16个小时,出现了发烧和长达一个多月的"马拉松"腹泻,最高峰期能逹到一天十次。同时,後勤队伍也出现了变动,一位国际员工提早离开,两位位於关键职位的当地员工分别休假。当时我只能勉强维持项目的运作,很多工程都没法开展。我自觉已经到达身体能够负荷的极限,向首都的後勤统筹经理"求救",要求增派一个国际後勤员工。
步入正轨
到九月份,阿布斯的局势开始稳定下来,加上两位经验丰富的国际员工的加入,项目才开始取得进展。新来的後勤主管接管了基地和协调工作,而我就专心负责医院的後勤工作。如释重负的我马上投入医院的後勤工程,如兴建手术室丶废物处理中心丶电力系统丶行人道路和排水系统等。相比南苏丹,在也门开展工程项目相当容易,材料相对便宜,工人的技术水平也较高,所以一切都进行得相当顺利。
也门文化
也门人随时随地都会向外国人展示他们的好客之道,经常让人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医院的员工每天都会邀请我跟他们一起吃饭,有时饭後还会请我喝奶茶和芒果奶昔。每次国际员工离开的前夕,当地员工都会举行一个欢送派对。他们会穿着霸气十足的传统服装──白色大袍配上一把戴在腰部的弯刀(Janbiya)。派对开始前,一名员工代表会发言,向即将完成任务的人表示谢意并送上礼物。
也门另一个独特文化元素是阿拉伯茶(Khat)。每天午饭後两三个小时,街上大部分商店都会关门,当地人都会与家人朋友聚在一起,一边咀嚼阿拉伯茶,一边聊天。其实阿拉伯茶是一种欧美禁售的软性毒品,但在也门这种植物视乎有更深层的意义。当地员工都说阿拉伯茶有提神的功效,亦是当地一个习俗,向朋友递上阿拉伯茶是一个礼貌的举动。
後记
不知不觉就结束了无国界医生的第四次任务。这次任务是最艰苦的一次,资源缺乏丶武装冲突和自身健康等问题令我在任务期间多次产生想回家的念头。但当我回到家後,所有辛苦回忆都一扫而空,反而经常回味前线工作快乐有趣的点点滴滴──与当地人围在一齐用手抓饭吃丶与工人讨论工程问题丶临走前翻译员送给我的蛋糕等,我又开始期待再次走到前线接受新的挑战。一离开就想念,或许这就是对前线工作上瘾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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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面,是我的工作日记:
完成不可能的任务
2013年9月8日
今天是南苏丹当地时间九月八日,从我开始独立工作到今天刚好整一个月。回头看这一个月,简直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不过还好总算是挺过来了。
这是我在无国界医生的第一次任务,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全新的。出发前无国界医生发来的工作内容描述足有七八页,除了所熟悉的财务部分,还要负责国际员工的人事事务,当时觉得没什么,自己在国际机构的财务领域工作了这么些年,这些类似的工作应该不会很难。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些想法完全错误。
这里是南北苏丹之间的村落,连电网都没有,更别提银行了,所有的款项来往都是现金,大部分的财务流程这是我从没有经历过也无从想象的。更棘手的是,在我刚刚开始独立工作还没有找到方向时便砸来了两个大任务:向项目所有成员分析本年度经费支出,和准备2014年度全年预算。天哪,这对我来说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啊,我是项目里最新的成员,却要向大家展示今年经费支出的比较分析,并指出哪里有问题!而相比起支出分析,年度预算准备对不熟悉项目的我来说更困难。因为无国界医生的多罗项目预算完全不同于我在北京所做过的那些项目预算,这里的预算是包含大量的药品、净化水工程、建筑花费甚至还有飞机和船只的费用,所要包含到预算中的物资包罗万象,有些可以在当地采购,有些是在首都采购,有些是通过无国界医生的供应中心提供,有些是要下国际订单的,而联系不同的部门获得所需物品和服务数量及拿到物品和服务的价格,这一切,都要在不到不到一个月内完成!而在这关键的一个月里居然有一半的成员进行更替,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我就从菜鸟升级到了老资格的成员。做过财务预算的人都知道,这个过程需要各个部门的配合,如果这样一个规模的项目放到北京这样正常的背景下,通常讨论磋商的过程都会耗上大概两个月,而在这里,一切都像摁了快进键一样,迅速地进行着。
在这里我看到了无国界医生的速度,真不愧是以迅速反应著称的项目,很多人刚刚抵达项目便开始了预算的准备,尤其是新的后勤主管,下了飞机刚到办公室不到几个小时便开始了预算的准备!各个部门抓紧一切时间讨论开会,首都朱巴轮流派来各个财务、人事、后勤和医药部门的主管,而这些主管将依次到各个项目上进行预算准备支持,一切都这样快速地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似乎这样的速度在这里才是常态,我一次次地惊叹和比较,不仅在心里给自己加油,在这样的时刻,一定要尽全力跟上,就像在后勤办公室门上贴的字一样,KEEP CALM AND CARRY ON,完成这些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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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蚊子
2013年9月27日
我抵达南苏丹多罗的时间是八月初,这时雨季已经开始,雨水很多,白天很热,但早晚比较凉爽,个别晚上还有些微冷的感觉。
就在我庆幸自己不是在酷热的旱季出任务时,蚊子,那无所不在的蚊子,让我彻底改变了想法。
刚抵达的几天,因为水土不服发烧,所以一直长衣长裤登山靴的穿着,只有个别暴露在外的地方被蚊子叮咬了几个小红点。当时觉得任务简报上说要防蚊说了那么多,其实也不过如此嘛,比北京的蚊子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一星期多之后不再发烧,于是换了薄一点的长裤,换掉登山靴,穿上了一双普通的慢跑鞋,自此悲剧开始上演。换上慢跑鞋和薄长裤的当天上午,工作了一个多小时之后,脚上开始痒,开始没有在意,却越来越痒,撩开裤腿一看,吓了一跳,脚踝和小腿上七八个大红包,于是跑回宿舍取了出发前专门在国内买的防蚊贴,一只鞋里塞了一只,把防蚊液涂满脚踝和裤腿,然后又开始工作。不到半小时,不仅脚踝痒,连鞋里面部分的脚面也开始痒,我干脆脱掉袜子来看,一看吓了一跳,每只脚上都有十几个大包和红点,看着自己脚上和腿上的那一个个大的红疙瘩,我的心情完全可以用恐惧来形容了。我跑回宿舍,这次穿了两层袜子回来,人人都笑我,结果还是不停地被咬,手上工作不能停,脚上疙瘩也不停地增加,最后痒得我简直有想要把自己的双脚砍掉的冲动。
我觉得十分奇怪,我用了专门防热带蚊子的防蚊液,在鞋里塞了防蚊贴,还穿了两双袜子和不薄的慢跑鞋,怎么还被叮咬呢,为什么只是脚部呢,为什么连鞋里面部分的脚都被咬呢。分析来分析去我觉得肯定是跳蚤,于是我冲到负责给国际员工看病的医生面前直跳脚说有跳蚤!这位来自津巴布韦的医生耐心地听完我的描述,看完我的脚之后向我解释说应该不是跳蚤是蚊子,可是我却不相信。直到项目上所有的医生都肯定这不是跳蚤叮咬的伤口,而且向我展示了他们那相同的伤痕累累的腿部和脚部之后,我还是不能相信什么蚊子能冲破防蚊液、防蚊贴、两层袜子和运动鞋的四层保护在我的脚上咬了一个又一个包。直到我偶然低头,看到一只蚊子从我的裤腿里飞出来,我才终于相信了,真的是蚊子,疯狂的非洲蚊子。
从此后,不论再热的天,我都穿着高筒登山靴和厚裤子,从此后,我开始嫉妒那些旱季里出任务的救援人员,因为旱季来临时,雨水绝迹天气酷热,这些疯狂的蚊子也会随之消失。不过,听当地员工说,旱季里虽然没有蚊子,但是会有另一种威胁:蝎子,好吧,比起被蝎子蜇到的疼,我还是选择被蚊子叮咬的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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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土不服
2013年10月4日
刚刚到达多罗的第一个晚上,老天爷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当天半夜就开始发烧,整个晚上无法入睡,早晨醒来后头痛欲裂,浑身没劲。而我的工作交接过程只有四个工作日,对于第一次出任务的我来说这四天是非常宝贵的,可是身体却实在不给力,注意力无法集中,甚至早晨起床都无比困难。有一天中午实在是难受,回自己的小土屋中躺了一下之后居然马上就睡着了,再起来往工作区走时每一步都冒冷汗,整个下午都在握着拳头坚持,结果这一天还要交接保险柜,我和我的前任关着门,在闷热的充满蚊子的房间里一边点钞一边挥手打蚊子。因为小数额面值的钞票很多,而且这些钞票特别破烂,不仅无法用点钞机,用手点都很困难,就这样我们一张一张数一磅的钞票直到晚上十一点多,回小土屋的时候简直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头是晕的,眼是花的,腿是软的。
持续的症状让我非常焦虑,怕自己是得了疟疾,怕自己刚刚抵达任务点还没正式开始工作就因为疟疾被遣送回国。刚开始的几天觉得只是低烧,就没有报告给项目上负责给国际员工看病的医生,自己吃了些从国内带来的药。又过了几天后觉得实在挺不住了于是汇报给医生,结果医生询问了我的症状之后,很平静地告诉我很多人在刚刚抵达这里时都会因为水土不服发烧,连她刚到时也生病了,建议我再观察几天,如果症状持续,可以做一个疟疾快速检测。医生的一番话让我心安不已,神奇的是,在医生和我谈话的第二天,症状就开始显著减轻,可能之前持续不好的很大原因是心理上的负担和恐惧。
后来和其他国际员工聊天,果真不少人刚到时都有和我相同的生病症状,大家心态都很相似,担心自己还没有开始工作就被送回国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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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线电
2013年10月10日
在南苏丹的首都朱巴,我带来的北京电话卡还有信号,还往家打过电话报平安,但是等到了南北苏丹交界处的多罗,北京的电话卡彻底没了信号,就连当地的电话卡都常常不是网络繁忙便是没有信号,这时,无线电便成了我们工作时最重要的联系工具。
每一个国际员工到达项目之后都会被配无线电,那是一个大家伙,很像多年前国内流行过的大哥大。因为无线电很沉,所以刚开始很不习惯随身携带,尤其是上厕所的时候,很怕挂在腰上的无线电会掉下去。而且每天都要到值班室换电池,感到超级不方便。刚开始的一两个星期,也没有什么人找我,所以我的无线电要么被遗忘在桌子上而我在到处走动要么忘记换电池处于没电状态,直到有一天有人在无线电里找我,而我的无线电刚好没电,后勤主管找到我的办公室,生气地对我说:“你的无线电哪去了?!”我一看没有电,连忙道歉,然后问他找我什么事情,后勤主管绷着脸对我说:“给你无线电是让你用的!先去换电池,再来我的办公室!”从中学毕业后就没有被这样训过,当时我的眼泪就差点掉下来,觉得不过是无线电没电了么,至于这么凶么。晚上给朋友打电话诉苦,本以为朋友听了之后会安慰我,没有想到朋友特别严肃地站在后勤主管一边:“训得对!你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么?无线电对你们来说有多么重要你知道么?!如果我是你们的后勤主管,我会训得更厉害!那是对你负责!”我一下子清醒,迅速从委屈的情绪里走了出来,这里不是北京,很多事情必须注意再注意,小心再小心,是大意不得的,尤其是和安全相关的事情。
从此后我每天下班前例行事情便是到值班室换电池,每天除了洗澡时无线电不离身。但是一天晚上,当我在洗澡时听到项目主任在外面喊我的名字,我匆匆套上衣服带着满头泡沫冲了出来,原来发生了紧急事情,项目主管打电话联系时话费突然不够,而充值卡锁在我的办公室,从此之后我开始每天二十四小时无线电不离身,包括吃饭、洗澡和上厕所时,连睡觉都把声音调大放在枕边。我不是医生,不能直接拯救生命,不是项目主任,不会调度安排,我所能做的非常有限,但是我要确保我的这一环时时畅通,不会延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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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板与送别
2013年10月14日
第一次知道这块白板,是在香港做任务简报时来自马来西亚的药剂师Alvin告诉我:“你是星期四的飞机飞多罗,我看到你的名字在白板上。”Alvin刚刚结束在多罗的任务回来,他告诉我在多罗的办公室墙外,有一块白板,写着每星期将要离开和到来的人,他在那里看到了我的名字。
来到多罗的第一件事,便是找这块白板,去看我的名字。没想到的是,以后每天负责更新这块白板的居然是我,而且负责到机场迎来送往的人也是我。
于是我这个最讨厌离别的人就这样开始了这项我最不喜欢的任务。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我送别的第一个人便是项目主管。我到达任务的两个星期后,项目主管的任期到期。项目主管来自意大利,性格俏皮像个怪侠,任何难事到了他这里似乎都能轻松解决,每个人都超级喜欢他,送他到机场的路上,所有人都在无线电里向他告别。本以为这样离别的时刻会很伤感,但让人意外的是,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灿烂的笑容用力地拥抱祝福,如此欢乐的送别我还是第一次经历,无国界医生真的是个神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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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型飞机
2013年10月17日
很喜欢天涯侠医第一集里的场景,梁咏琪乘坐生命动力的小型飞机到非洲出任务,在飞机上用卫星电话给张家辉打电话报平安,而从飞机里望出去,是一望无际的非洲平原,动物们在飞扬的尘土中追逐奔跑。
我无数次地想象过自己出任务时的场景,而终于这一天到来了!我乘坐的无国界医生的小型飞机和天涯侠里梁咏琪乘坐的一模一样。这样的飞机不仅承担着运输人员的任务,更是在雨季运输物资的主要交通工具,因此,和我们一起到达机场的,还有一车装的满满的物资,这是多罗项目点一星期所需的物资。等物资装载完毕后,我们登上飞机,发现要半蹲着侧着身子穿过后厢里的货物才能坐到座位上。这是我第一次乘坐如此小的飞机,从亚的斯亚贝巴砖机到朱巴时,我已经开始嘀咕飞机好小,而此时乘坐的飞机更小,不比一辆大的吉普车大。整架飞机,不算两位飞行员,总共只有四位乘客。我就坐在飞行员的正后方,机舱内部设施非常简陋,如果不看窗外,那感觉真的很像在北京坐公交汽车。不过和天涯侠医里面梁咏琪看到的景色不同,窗外的非洲中部平原不是尘土飞扬的黄色,而是河流蜿蜒流淌遍地绿色,因为此时非洲正当雨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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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即将奔赴前线的自己
2013年10月24日
此刻我正坐在南苏丹、苏丹和埃塞俄比亚边界处的非洲村落里敲着电脑,脚边是蜥蜴和青蛙穿行,不时有形状各异的各种虫子或跳或蹦或爬在我的身上。这里还是傍晚,但刚过北京时间晚上12点,各种通讯工具里开始传来家人和朋友的生日祝福,我的三十一岁生日就这样静静地到来。在这之前的一个多月对我来说非常难熬,感情很好的队友任务结束离开让我情绪非常低落,除了自己的日常财务工作外,要准备下一年的项目预算,要负责代替到邻国培训的队友处理各种不熟悉的工作,临时负责三百多名当地员工的人事管理,还赶上了当地的节日,助理休假,各种怎么都想不到的神奇的突发状况,还要负责国际员工的伙食,每天一大早起来和当地的厨师比划沟通,确定采购和菜单,简直让我连睡觉都不敢放松,紧绷的神经一直放松不下来,负面的情绪开始在心底滋生。就在这时不经意间看到了在出发前写给自己的话,心里顿时清明,再遇到困难时,给自己加油:莫忘初心!
写给即将奔赴前线的自己
“离出发去南苏丹难民营的日子越来越近,从遥不可及的一年多,到可预见的两个月,再到现在的一星期,日子就这样飞得没有痕迹。
如果心情可以用函数曲线来表示,那么我的心情在过去的这一年里一定是一条正弦函数图像,从最初-π/2时的犹豫害怕,慢慢过渡到0点的笃定,从π/2时接到通知的兴奋雀跃,再到现在π点的平静安宁,对我来说,现在正是出发的最好时候。
有经验的同事提醒我,不要对前线的生活和工作抱太高的期望。在非洲多年的朋友说那里是个令人灰心和绝望的地方,无论是联合国还是其他国际组织的维和或是人道救助,其实很难真的帮助到非洲的原住民。工作领域的前辈建议我修改计划,因为前线的工作过于具体,对我将来想要从事的领域可能帮助不大。可是,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出发。
我这样一个瞻前顾后凡事恨不得什么因素都考虑到的性格,在这件事情上最后却简单坚决到连自己都出乎意料。中间曾有去联合国南非办公室的机会,两个机会都同样的难得,同样的难以割舍,但是,在我想到放弃去南苏丹的可能时,心里突然像是被掏空的感觉告诉了我该如何选择。
为什么要去那里呢?很多人问我。
对于我来说,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因为比起学习,工作,抑或是人道援助,我觉得自己更像是去寻找,寻找答案和情感。
在这博弈和妥协无处不在的世界,这样一个基于人们的需要提供援助,不受种族、宗教、性别或政治因素左右的组织如何开展工作,为了让援助活动得以进行,怎样的妥协最后被接受?那些被人道救援光芒淹没的政治交易和利益平衡是什么,做这些艰难选择的道德和伦理标准经历了和正在经历着怎样的演化?敢言、反叛、率性而为,这些充满活力和希望的特点怎样和专业、理性的实际磨合在一起,这过程中的争辩和阵痛是什么?这是对一个组织工作的探究,同时也是对自己内心的反省:如何在复杂严酷的现实中不迷失,不麻木,保持感觉和情感,去实践理想。
也许前线琐碎具体的工作内容本身对我感兴趣的领域不会有什么帮助,但是,那些只有置身其中才能有的经历、感受和冲击,会成为以后学习和工作的情感基础和动力,对我来说,从事研究或者执行项目,这种情感认知比知识和技巧更为重要。只有亲历,才能更深切地体会,再面对表格中的数字时那不只是数字,那会是我眼前曾出现过的一张张面孔。只有经历,才会不敢忘却,支撑自己面对困境时绝不轻易言弃。
在这倒计时开始的时刻,在忙着手头交接不可开交的时候,找到这样一个空隙让自己稍稍停顿一下,写下这些,给即将奔赴前线的自己:
‘希望你快些适应当地的环境,顺利完成任务。此刻我无法想象你会遇到些什么,不知道你是否能找到你想要的,但请记得,不论你哭泣、沮丧、疲惫、动摇,或是感到无助、绝望、还有恐惧,都要记得此刻的初衷,再大的困难都将只是小小的第一步,带上这些真实的情感,接着走下去,你的心情终会像这正弦函数图像一样,经过3/2π时的低落,恢复到2π时的平和,迎来下一个最大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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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友情
2013年11月1日
来到南苏丹多罗已经三个月,工作负荷量远远超出想象,但最出乎我意料的是,在这样繁忙的工作中我收获到了非常珍贵的前线友情,那种缺失的一角被补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
池晓枫Rachel:
Rachel是来自香港的药剂师,我们第一次匆匆见面是在MSF香港办公室,当时她和她的前任,来自马来西亚的Alvin在做交接,而我在做任务简报。第二次见面是在多罗机场,这时我刚刚走马上任,担负着到机场迎接新队员的任务,而Rachel是我迎接的第一位队员。
在人际交往中,我属于慢热被动型,是Rachel,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拉我参加团队的各种活动。有段时间,我工作压力很大,队友到邻国参加培训,我身负数任天天泡在办公室不出来,是Rachel,在周末的下午强行把我从办公室拉出来到院子里,让我躺在长椅上闭上眼睛休息,闭上眼睛仅仅几分钟我就陷入沉睡,是Rachel,坐在旁边守着我不让别人打扰我,直到我自然醒过来。还是Rachel,在我压力大的时候要取消和朋友已经约好的休假旅行,准备找个地方陪我好好休息。是Rachel,在我有困惑的时候,直言不讳地批评我,我很喜欢听Rachel“训”我,每次她训我,都是在真心真意地从我的角度出发,每次她训我,我都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在我眼里,Rachel是典型的MSF成员,率性、直接、敢言,现在到哪里能找到如此棒的诤友呢。
梁瀚臻Eric:
知道Eric是在出发前,我在MSF网站上搜索有关多罗的信息时看到了他的博客,而我抵达多罗在机场见到第一位团队成员也是他,我搭飞机来到任务点,而他正要搭乘我来时的飞机去休假调整。
Eric同样来自香港,负责医院的后勤,那是非常重要的岗位,他负责的部门是当地员工最多的部门。Eric很安静不爱社交,工作异常勤奋努力,每次看他回基地都是脏兮兮一身泥一身土满头满脸的汗。在电闪雷鸣的雨夜在无线电里听到医院紧急报告停电,他总是毫无怨言地一趟趟跑过去查看。不管是当地员工还是国际志愿者,大家都很喜欢他。
铁三角
非常难得的是在一个项目里同时有Rachel, Eric和我,而且都是第一次任务,三个人很快就混熟,成了“铁三角”,每天早晨一起到机场跑步看日出,然后奔赴各自岗位工作,一天劳累结束后带着满身尘土和汗水谈笑风生地晚餐,一起爬水塔看多罗美丽的夕阳,一起认真地分享那看似不可能的梦想,一起呆在办公室里一边敲电脑工作到深夜一边喂蚊子,一起互相批评互相开玩笑,一起在周末去难民营和孩子们玩耍,一起在工作间隙给团队成员包饺子做中国菜改善伙食,这些快乐的点点滴滴让工作带来的巨大压力得到很大程度的缓解。我们也很奇怪,三个人的个性如此不同,一个外向一个内敛还有一个很二,工作内容也如此不同,一个药剂师一个后勤一个财务,就这样一个神奇的组合却如此默契。开心的日子总是很短暂,Eric很快就完成任务到欧洲参加培训。
生日礼物
就在这时我的三十一岁生日到来,Rachel和身在欧洲的Eric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生日当天早晨,Rachel来到我的办公室,笑眯眯地放在我面前一张A4纸打印出来的黑白色生日卡,那是他们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在多罗,一切都是简单的,就这样一张黑白的生日卡,却瞬间引爆了我的尖叫,这是我收到的最棒的生日礼物,没有之一!这张生日卡上,是我们“铁三角”在南苏丹多罗的快乐回忆,那一个个美好的瞬间,是我们在无国界医生无悔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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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来是因为这里的人
2015年6月23日
从尼泊尔回来后在家休息,老公Eric翻看一本介绍尼泊尔的旅游书,指着里面一句话给我看:“第一次来是因为这里的山,再次来是因为这里的人”,这句话瞬间击中了我的心,说出了我们在尼泊尔参加救援工作一个多月的感受。
这次任务是我和Eric婚後第一次一起出任務。都说尼泊尔是户外爱好者的天堂,相对于一直向往尼泊尔的户外达人Eric来说,膝盖因登山受过伤运动神经不发达的我对这个国家一直兴趣缺缺。
我的工作包含财务、人事和行政这三大块,因为之前工作的地区多为冲突及敏感区域,听多了各种人事管理不严谨引起的重大后果,亲身经历处理了大大小小一些人事问题,慢慢地形成了我在当地员工管理这一块上异常谨慎小心的风格。可是随着工作的进行,我那保持着略微警惕心的状态被当地居民那淳朴善良的心所改变,在这里人事管理不再是一项有压力的工作,反而变成一种惬意的享受。
此次项目是地震后的紧急救援项目,因此我们要开展项目的首要工作之一便是招募当地员工。相对于之前我工作的项目,尼泊尔当地人的教育水平已算相当不错,即便是来应征保安的人都会说几句简单的英文。当地员工很快招齐并上岗开始工作。工作中他们个个都很勤奋,乐于帮助人,不论任何事情,只要稍加指导,他们便会出色完成任务。不仅是我们的当地员工,还有我们的邻居,村里的居民,这里的人们一直在给我们带来各种惊喜。
我们在山谷里寻找到了一处理想的房屋可以作为临时办公室,房屋旁边有一大片平地,很方便直升机进进出出。这处房屋是村里的公房,当村里的人们听说我们来这里是提供援助时,一致决定不收房租,免费提供给我们使用,直到任务结束为止。最后在我们的极力要求下,他们才同意收下只相当于水电费的数额作为象征性的房租。
从办公室到我们搭建的居住帐篷有几处下坡,在我们晚上工作完从办公室回居住的帐篷时,每个守夜的保安都会高高举起手里的电筒,细心为我们照亮下坡的路,直到确认我们走进帐篷才会移走光线。
因为地震导致很多偏远山区的村落房屋被摧毁,所以我们的工作之一便是在这些村子里发放建筑工具包,以供他们在凶猛的雨季来临前,可以给自己搭建一个临时居所以抵挡寒冷和潮湿。有一些村落的建筑工具包我们是先通过拖拉机运送,而当之后负责发放物资的同事乘坐直升机到达时,发现所有的工具包都被当地村民用塑料布包好整整齐齐地躺在那里,在没有人监管而他们很需要这些工具的情况下,没有人拿走一包。说起这些来,那位负责发放物资的同事一直在感叹,这是他从事紧急救援工作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过的场景。
在负责发放物资的团队乘坐直升机出发前,我给了他们一笔现金,这是用来支付在发放物资时参与搬运发放的当地村民的服务费用,可是,这笔钱在物资发放结束后被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因为不论是直升机还是拖拉机到达目的地之后,不用招募,便会有当地村民自发地组成一条“人力”传送带飞快地传送物资,不仅如此,当地的妇女会在休息时端出热茶和点心给我们的工作人员,在离去前还会献上哈达和鲜花表示他们的谢意。
在我们项目结束临走的那天早晨,住在隔壁林子里的一位大爷走进我们的办公室,送给我们一大袋他自己种的香蕉,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挨个握了一遍我们的手,他那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我的手的刹那,我的眼里一下子热了起来,望着他佝偻离去的背影,项目主管慢慢地说,They have nothing, but they give us their best。
就在我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的时候,我们的当地员工们手持着哈达、围巾和鲜花做成的花环向我们围了过来,知道我刚刚结婚,所以我收到了清洁工和护士亲手编制的当地象征已婚身份的项链,ERIC也被戴上了一种有暗色花纹的高高的呢帽,我们每个人都围着数条哈达和围巾,在炙热的阳光下不停地出汗,可是没有一个人舍得摘掉象征他们心意的围巾和帽子。
当地居民不仅善良淳朴,而且非常乐观,即便是经历了这样的灾难,他们个个脸上却仍是明亮的笑容,灿烂得仿佛能点亮最灰暗的内心。在一个叫做拉普(Lapu)的山地村庄,学校倒塌,整座学校仅剩下半面带着黑板的断壁,可是绕过断壁,孩子们穿着整齐干净的校服,在废墟隔壁的棚子里在老师的带领下唱着欢快的歌,我站在孩子们的身后,听着这轻快的歌,看着不远处高耸的雪山,有一种心灵被洗涤的感觉,这真是一次完美的Mission,我也像Eric一样,爱上了这里。
我和Eric约好,我们一定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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