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我稍微转个弯来回答。因为就我在国外四五年的留学经验来看,摆在明面上的冲突见到过的还真不多,国内来的学生和导师之间的就只有一例。归其原因可能是国内来的孩子对师长有一种天然的尊卑次序感,要求都不愿意多提,更别说火药味十足的正面冲突了。所以我今天回答的是主要是大家平时都会遇到的,心里的沟沟坎坎,说出来不值当、憋在心里又难受的小疙瘩。基本上会涉及到以下几个问题:
- 感觉跟老师走不近怎么办?
- 老师想让我做的课题我自己不感兴趣怎么办?
- 老师经常让我帮他做一些杂七杂八的,对我的学术成长没什么帮助的事情怎么办?
- 和老师在科研方面有不同意见怎么办?
- 和办公室的同事应该怎么相处?
- 同组的同学跟我提一些过分的要求怎么办?
- 如何向同事/同学寻求帮助?
- 如何跟有竞争关系的同事/同学相处?
我们先说第一点,跟导师关系的远近应该怎么把握的问题。
我刚刚入学的时候,参加了一个 peer support(大概可以翻译成为同行互助)的活动,是一些博三博四的学长们坐下来跟大家分享一些和导师交往的心得。其中这样一席话让我的印象很深刻:就像我们的朋友会分为无话不谈的挚友,寻欢作乐的酒肉朋友,咨询专业意见的智囊,倾吐感情问题的八卦朋友,导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和我们生活中的其他人际关系一样,也是有多种形式和不同深度的:有些导师会请你到家里吃饭,有些导师偶尔还会出来跟你喝一杯,而有些导师可能在办公室之外和你喝杯咖啡都难。此外,不同的项目,不同的funding,也会影响导师和学生交往的模式。导师和学生之间不是越近越好,也不是只有专业的才是最好的,而是要找一个在学校内外双方都舒适的平衡点,而这个平衡点可能和你的预期有偏差,这之间就需要我们以一个成熟的心态进行谈判和妥协。 关于如何调整现实和预期之间的心理偏差,我有一些体验可以跟大家分享。我在本科的时候跟老师走的很近,所以希望在研究生,博士生阶段也能和导师维持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一方面因为我的英语人格经常调整在专业模式,而且我的导师又是一个很注重自己生活隐私的大忙人,我们的关系就一直维持在客客气气,彬彬有礼的层面。在博士刚刚入学,一切都是新的,安全感很缺失的时候,我还会时不时地怀疑自己,怀疑导师:是不是我不讨人喜欢,导师对我有没有什么意见,我还有哪里没有做好……在这样多重怀疑的打几下,心态失衡是常有的事情。
一个偶然的契机,当我看到导师在我的批假报告上写着,「学生非常需要和家人朋友相处的时间,这次休假对学生的学业和身心健康都有着很积极的意义,我非常支持这次休假」,一直徘徊在心里的阴云突然就散去了。通过这短短的一句话,我看到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般批假报告这种东西都没人看的),在学习之外对我默默的关心,顿时就觉得自己之前的顾虑实在是小家子气。一直紧绷着的状态一下子就松了下来,和导师交流的时候也更自如,以前很难说出口的困难和疑虑,也都能坦诚相告了。
再补充一点。如果对你来说,和导师保持一种亲近的、亦师亦友的关系对你来说很重要的话,不妨尝试一下这样一种策略。我和我身边的很多博士生朋友,特别是国内来的,对开口求人这样的事情总是很犹豫。总是觉得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好,哪段时间稍微找导师要推荐信、项目资金签字啊频繁一点都会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直到我有一个在信息学院读博后的师兄跟我说了一番话: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在相互麻烦之间拉近的。心理学上也有帮助者对自己的帮助对象产生更深的羁绊方面的研究,这是一种投入的累计效应。当一个学生持续地需要导师的帮助,而且在导师的帮助下有了成长和进步,那么导师在密切参与到学生成长的过程中,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责任感和亲密感,并很可能在后续持续地投入。这就像是自己的 pet project 一样,参与其中带来的成就感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加深彼此的羁绊。当然了,这个「麻烦」也要适度,后面我们会讲到怎样不讨人嫌地找别人帮忙这件事。
导师和学生之间,最经常产生冲突的大概就是选题这个问题了。比我后来的博士生在问到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或者在跟我抱怨的时候,我都会跟他们表达这样一个观点:导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虽然有其特殊性,但是也是会密切关乎利益的。一段互惠互利的师生关系,应该就是一段好的师生关系,大家在不损害自己和对方利益的前提下,各取所需,谋求共同利益的最大化。从这一点出发来看师生关系,我们大概就可以摒弃那种理想主义的,老师不求回报、栽培学生的想法了。导师有自己的私心,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这个私心不建立在损害学生的利益至上,那么更是很合理的事情。我们要做的是,在导师表达他的想法的时候,也有理有据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和诉求:自己为什么想要做这个方向,而不是另外一个方向;在这个方向上自己的兴趣点和优势在哪里。与此同时呢,也要留有余地,向导师询问自己有哪些想的不周到的地方,以及有没有可能把自己想要做的题目和导师想要你发展的方向结合起来,两方面兼顾。表达合作的诚意,坚定自己的底线和诉求,并提出可能的合作方案,才是一个成熟的人在讨价还价的时候应该做好的准备。 说到这里我就想到之前说到的「没有敌意的拒绝和否定」安时:人际交往中,如何努力做到真诚?是时候正视「我要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以及「别人也会把他们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这样的现实了,有理有据地争取自己的利益,或者争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都是非常合理的社会人的行为,大可不必把这些合理的行为和自私、贪婪、野心这样的道德评判联系在一起。当这些讨厌的道德评判缺席以后,我们会发现自己更能够心平气和地对待别人的拒绝,以及拒绝别人了。拒绝之后,也并不是断绝了继续合作的可能,只是拒绝了众多可能的合作方案之中较为不合理的一种。我们通过拒绝,妥协,再拒绝,再妥协,最终选定一个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方案,我想这也是契约精神的一部分,也是在我们成长的环境中比较缺乏的一种精神。
归根结底,不管你的资金来源是老板还是某个基金会,不管你和导师的关系是上下级的关系,还是合作的同事关系,你的博士项目终究是你的博士项目,你要为你自己的博士项目做长期持续坚持不懈的维护和努力,也只有你才是从头到尾真正为你的学业负责的人。
第三个问题,「导师经常让我做一些杂七杂八对学业没有什么帮助的事情」,这个问题可能在国内导师和学生的关系中间比较常见,这涉及到一个不同的交往模式:「家长式」的导师,在这种交往模式下的权利和义务又有着不同的划分,我这里无力涉及。我接下来要讲的主要是国外的导师和学生之间交往中,当导师要求学生的义务劳动,应该如何应对。
这个义务劳动也分为两种:纯义务劳动,和「有利可图」的义务劳动。
大家跟我一起念:你的时间,很值钱。
能够进入硕士和硕士以上研究生项目学习的学生,你们的劳动,你们的时间,都是很值钱的。如果有人向你提出义务劳动的请求,而且这种义务劳动对你的学习和专业发展并没有帮助,或者说付出回报不成比例(比如说请一个博士生去做招募被试的简单劳动),这个时候明确地拒绝是正确的选择,而过错方和承担责任方完完全全是提出无理要求的那一方。这个没什么好说的。
第二种,也就是「有利可图」的义务劳动,处置起来就会稍微有些不同了。有点抽象,我们举个例子。在高校经常有做 Research assistant 的机会,这些体力活(跑跑机器,招招被试)一般是有报酬的。一般情况是这样,体力活会有报酬,没署名。如果有一个导师的项目,他想要你免费替他劳动,那么你可以要求更深入地参与到这个项目当中去,争取一个署名机会。再或者,导师写书,你写书中的某一个章节,但其实有一些导师的章节实际上也是你在代笔……这个时候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 如果导师习惯性地把自己的工作转嫁到你身上,可以考虑跟导师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这个问题,或者很认真地提出进一步的要求,比如说相应的 credits,这并不是小气的表现,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是导师不专业在先;
- 如果导师不是习惯性地把工作转嫁到你身上,而且他 appreciate 你的付出和努力,那么这个时候不妨把此时多做一点攒成自己的资本,在以后需要导师帮忙、跟导师提要求的时候更有底气;
- 如果你和导师之间的关系就是互相麻烦,导师在此之前也替你做了很多你本来需要做的工作,那么这个时候就乖乖做好了,谁让你一开始就选择了这样一种交往模式呢?
所以这样看来,在跟导师交往的时候,或者在跟任何人交往的时候,一开始把自己的调子定下来很重要。如果一开始错了,后来意识到了,赶紧改也不迟,只是会稍微麻烦一些。
我之前说,见过的导师和学生之间比较激烈的冲突就只有一例,但因为不是我自己的经历不便细说。那个例子就是和导师在一些比较基本的学术观点上有不可调和的冲突,像这样的情况比较少见是因为如果根本的学术观点发生冲突,最开始就不会有这一段合作关系的发生。这种情况既成事实的话,可能是出现以下两种情况的一种,或者多种:
- 学生(也可能是导师,但是情况比较小)在不断学习中学术观点发生了比较大的改变;
- 导师或者学生中的一方在最开始沟通的时候就是有保留的。
既然由于一方或双方因为最开始的沟通不善出现了不可调和的冲突,这个时候应该考虑的是退出方案,而不是强行去解决一个零和局面。
首先,在告知导师的情况下(不需要征求导师的同意,因为这是学生在行使自己的权利),和所在科系的领导,院领导,报告这样一个情况的出现,并寻求帮助;
其次,在寻求帮助的过程中,保持邮件的畅通和透明,因为这些邮件往来是很有力的凭据;
最后,在寻求帮助的过程中,积极地寻找其他可以合作的潜在导师,并跟他们沟通。在沟通的时候保持对此前事件的坦诚、客观(尽量客观)描述,这样不仅能够展示你在处事方式上的专业和成熟,同时,给予对方充分的知情权有利于潜在导师1)在是否要指导你这一问题上做出更加全面和理性的决断;2)对这一事件的后续影响有一个心理准备。
我最后想说的是,出现这样的事情是很不幸的,而且即使在最理想的状态下也会免不了对一方或双方造成一定的情绪影响。我们要做的并不是否定这些情绪,我们一方面要给自己留一些时间平复情绪,恢复相对理性的状态;另一方面要把自己的心态调整为积极寻求出路的状态。并请在这一过程中时刻提醒自己,这并不是 the end of the world,也千万不要责怪自己。
导师这一部分讲完了,我想到之前自己在很激动的时候写过的一篇文章:艰难的路上,包袱小的人可能会走得轻松一点吧。里面对师生关系,学术理想相关的事情讲了不少。归结下来就是这样一句话:学术研究也是一种职业,学术研究也要穿衣吃饭。求学路上,要学会善待自己(笔芯)
和办公室的同事相处的问题,我和 @毛羽立 毛毛经常聊,每次说到最后都会或多或少地归结到一个边界问题,也就是洋气的 boundry issues。当很多人共享一个空间做着不同的事情的时候,边界和隐私问题就变得十分重要。我在这方面也是一直在学习,在这里跟大家分享几个我学习过程中发现的比较值得注意的问题:
- 常识问题:也就是我们平常说的 common sense,作为社会人我们对秩序有一种天然的想象,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想象是会大部分重叠在一起的。比如说办公场所应该是尽可能安静的,所以在大家都在办公的时候跟某个同事长时间地聊天,或者跟家人视频/打电话,或者大声咀嚼薯片这样的行为应该是不被提倡的。当然了,办公场所绝对的安静也是一个不太可能达到,也不太自然的情况,同事之间交流问题、交代工作,三五分钟能够说清楚的,大家也都是可以理解的。
- 既然说到理解,第二条我们就可以来说说同理心。我们对于公共场所的秩序有着自己的想象,虽然大多数时候,我们的想象是有很大一部分重叠的,但是没有重叠的部分,也就是我们和别人不一样的部分,就需要我们的同理心去弥补。我们中间有的人对噪声的容忍度很低,有的人对奇怪的气味很敏感,有的人对光线和照明很执着,有些人对办公室的温度有着不同的要求……如此种种,如果我们能够把我们自己龟毛的地方投射到别人的情境中,就能多一些体谅和理解。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我在压力大的时候对面 Maki 敲击键盘的声音我都受不了……她敲击键盘特别猛烈,我听着咔哒咔哒的声音一会就要小宇宙爆发!如果我能把我这样的经历投射到某一个同事因为我在办公室默默吃披萨的气味恼火,我就不会觉得她不可理喻,而是充满歉意地做出改变。
- 矛盾总是不可避免的,这个时候有建设性的沟通就显得非常重要。我们可能会对这样一个概念比较熟悉,叫做 passive-aggressive,消极进攻性。很遗憾的是,当我们感受到对别人的不满时,消极进攻性的态度是排名很靠前的应激反应。我们想表达出自己沮丧的情绪(消极),同时我们也想让那个伤害到我们的人受到惩罚(进攻),这两者结合起来,造成的是双输的局面。举个例子,当你觉得对桌的同事过于吵闹,你不仅没有主动跟她沟通,表达自己诉求,反而在自己的桌子上摔摔打打,企图引起对方的注意。当我们认识到自己心中的小恶魔之后,对症下药的方式也很简单,问自己一个问题「我怎样做有利于问题的解决」,而不是「我怎样做有利于情绪的宣泄」。宣泄负面情绪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需要,但是成年人和小孩子的区别就是我们额前叶控制冲动的能力。
这里我有一个沟通的小 tip,或者也叫一个沟通模板,这个模板我不仅用在跟同事的交流上,跟自己的另一半交流的时候这个模板也很好用,下面就是这个模板的中英双语:[blank] is very important to me, I think [blank] is lacking, and I feel hurt/upset about it, can we do something about [blank].
「空格」对我来说很重要,我觉得现在「空格」有点不足,我对此觉得有些难过/沮丧,我们能就「空格」做点什么吗? 举个例子,「安静的工作环境」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我现在正在运行一个音频程序,解释原因,帮助对方理解自己需求的合理性),我觉得现在的环境稍微有点吵,所以我的工作状态有点受干扰,我们能不能稍微安静一点?
细心的同学可能注意到了,这个句式的核心有两点,主语永远是我(对我很重要,我觉得有点受干扰……),句式多为被动。被动句,在动作主体缺失的情况下,无形中规避了「指责」这一个很容易引起冲突的元素。我提供的句式在客观陈述了「我感觉不开心」的时候,并没有试图把责任归结到任何一个主体身上「你惹我不开心了」,这样对方不会立即进入一个防御模式,有利于控制情绪,解决问题。
通过这个例子,我希望能够帮助大家认识到,情绪的宣泄和情绪的表达是两回事,而宣泄并不是表达的唯一路径。
我自己在成长过程中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科学地积极地寻求帮助」的重要性,直到最近才幡然醒悟,抓紧补课。包括我在内,身边很多从国内来的同事/朋友或多或少地认为「万事不求人」是一种值得追寻的高度,甚至是美德;「不给别人添麻烦」这样的话也经常挂在嘴边。可是在这个以知识技术共享以固有属性,推崇互通有无和跨学科交流,撒玛利亚精神盛行的学术圈子里,单打独斗已经不是一个能够很好地顺应时代发展的姿势了。我们通过各种各样的 seminar, workshop, conferences 保持学科内部和学科之间信息的畅通,和技术的共享,我们越来越重视在做研究之余,更加科学地宣传和普及自己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成果:我们把自己的实验材料和实验编程挂在网上分享,把自己的实验过程和实验数据公开化……这种看上去「不求回报」的帮助和分享实际上是为了营造良好的社区氛围(比如说在提高自己研究的曝光度和引用率的同时,提升该领域研究的透明度和可复制性),最终实现所有研究者的共赢。
在这一背景下,「科学地寻求帮助」这一课就是我们非常需要补习的,关于这一点,我有下面几点心得和体会:
- 把别人的帮助想象成为一个按小时收费的知识服务,提前把自己能够做的功课做好,呈现出一种尊重别人的时间/劳动的姿态,也能够帮助别人更好地来帮你:请教别人编程问题,就提前把自己的编程水平/背景提供给对方,并把问题细化到点来提问,而不是变相地让别人做自己的工作;请教数据问题,就提前把自己数据整理好,处理到了哪一步、在哪里遇到了什么问题,也是将问题细化到点来提出,而不是把自己的 raw data 一股脑地扔给对方;请教理论问题,也要提前做好文献搜集的背景工作,切不可跟别人一种什么都不懂,希望对方帮自己做文献综述的印象。
- 把请求帮助当做一种相互的、可持续性的活动,而不是一锤子买卖。所以我上面提到的,帮助别人更好地帮助自己,也是为了未来寻求更多、更好的帮助铺平道路。从我自己和比较熟悉的同事的感受来看,大家普遍是很乐意在相同领域,甚至不同领域提供自己的专业帮助。有句话叫,学习知识最好的方式是教别人,在帮助别人的同时,我们也能够巩固,更新现有的知识体系。但是有这么一点,这种普遍乐意是建立在「对方也是有独立研究能力的 researcher」的基础之上。所以一定要让自己成长为一个被人乐于与之合作的人呀。
- 上面一条其实只是讲了可持续性,下面来讲相互的。赠人玫瑰,手有余香,一般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帮助者对被帮助者是无所求的。但是如果我们能够更进一步,把单方面的帮助行为转换为一个互通有无的交换行为,这种「帮助」在转变为「合作」的时候就能够发挥更大的效益。拿我自己做例子,在我开口向别人寻求帮助的时候,我会自觉不自觉地问自己这么一个问题:我能够为对方,或者为我们的社区做点什么作为回馈。在我向学院里面一个老师请教编程问题的时候,我随后就想到,因为我现在进行的实验 self-paced reading task 是一个很常见的心理学实验流程,如果我能给把我的编程共享出来,以后有需要的同学在使用的时候就不需要从头开始,只需要在我的编程的基础上做一定的修改、调整就可以拿来使用!后来我也是这么做的,现在我和当时请教问题的老师已经一起合作开办一个数据处理的 workshop 了!
以上的一些心得显然无法涵盖「如何科学寻求帮助」的方方面面,但如果我们能够在麻烦别人的时候有足够的自觉,和推己及人的同理心,就能够让别人看到一个成熟的、专业的、独立的研究者的形象。
最后一个,竞争关系的问题。竞争贯穿着我们职业的方方面面,有科研资金的竞争,有奖励名誉的竞争,有工作岗位的竞争……直到我现在在键盘上打上「竞争」这两个字,我才意识到我在博士入学到现在经历了多少的竞争而丝毫没有感觉自己在竞争:
「竞争」科研经费:有一次我拿到了我申请的全部金额,而我的同事只拿到了一半左右;
「竞争」优秀助教:我拿到了优秀助教,同时任助教的同事们只有我和另外一个人得到了;
「竞争」助研岗位:从博士入学到现在两年多,申请过六次助研,四次得到了申请的工作,有一次被拒,还有一次被分配了其他的工作;
「竞争」代理职位:代理,也就是 reprensentative,就跟工会代表之类的职位差不多,当过两次学生代表,但是在申请苏格兰社会科学联合会的学校代表 (Scottish Graduate School of Social Science University Representative) 的时候被拒。
现在用回溯的眼光来看,没有意识到在竞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竞争是匿名的,聘任负责人的保密工作都做得很好,所以「眼不见心不念」。
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机会实在是太多了,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是被挤下去再换做桥过河就好了的感觉。
第三个原因可能是这些机会大多是锦上添花的机会,让我的科研履历变得更多彩,而不是雪中送炭的,比如说三年的博士助学金/奖学金的竞争,博士生名额的竞争,这样影响深远的比拼。因为最开始没有把这些竞争当做证明自己的机会,所以即使最后落选也不丝毫不会有「自信心被挑战」了的感觉。
反例也不是没有。有一次一个同事喝醉了说出了比我长一年的前辈的奖学金是我读硕士的时候申请而没有申请上的奖学金,而且当时我和前辈同时都在场……那个尴尬啊……我想开玩笑都圆不过去场。
还有一次我的好朋友 Jade 被一个加拿大人半开玩半认真地说,啊你就是那个拿到我的博士名额的人。
hm 我本来举这些例子是为了说明什么问题来着(挠头。
哦哦,本来我还想说第四点,就是是否能够区分「匹配性」和「优越性」这两个概念,对于平衡自己的心态还是挺重要的。可能这是来自我的过时的经验的刻板印象,但是在我念大学的时候,任何一种竞争,不管是大创小创,公派留学,还是各种名目的奖学金,因为申请人数众多,名额又少之又少,所以最终入选的一般都是在各方面毫无疑问的拔尖的候选者,「优越性」和「匹配性」这两个概念在这些人的身上模糊得看不见边界:被选上的就是最好的,没有选上的就是次好的,什么是否匹配,什么机遇的因素,都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内。
说白了,在资源稀缺的情况下,评审的一方通常没有精力去考虑不同申请者身上的不同特性,或者这些特性也没有办法被充分展现出来。最终的结果展现在落选的人眼中,就是一个「不是最优秀的就会失败」的非黑即白的局面。久而久之,「竞争」这个词在大家的眼中就带了很多「你死我活」的惨烈,而不是一个贯穿学习和职业生涯中的常态化现象。
平常心这个词并不是说有就有的,我在这里讲这么多其实是想让大家看到,在资源极大丰富的情况下,我们面对的竞争将不会再是「你死我活」。所谓自由,不过就是多了选择而已。
更新到这里,就差不多可以完结了。这个问题也给我了一个树洞让我能够回溯自己求学道路上的点点滴滴,感谢这个圆桌问题。
|